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沾在阿蛮的苗银项圈上。
他蹲在老井旁已有三个时辰,青石板的凉意透过麻布鞋底渗进膝盖,却比不过指尖触及青苔时的震颤——那缕极淡的绿痕里,竟裹着半丝地脉余温。
“阿蛮?”
苏月璃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时,他正捏着骨铃的手微微发颤。
回头望去,她裹着件藏青呢子大衣,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霜,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布包——是昨夜他给她的骨镜灰烬。
“井沿湿了。”阿蛮没起身,食指顺着井壁斑驳的刻痕滑动,“昨晚有人打水,水桶绳在第三道凹痕留了新印子。”
苏月璃蹲下来,指尖轻触他指的位置。
石面确实有道极浅的水痕,像被擦过又没擦净,在雾里泛着潮润的光。
她解开布包,里面是包得方方正正的灰烬,“你说念未散,是老周头?”
“不是。”阿蛮摇了摇骨铃,青铜铃铛里的碎骨片撞出细碎的响,“老周头的魂早散在骨镜火里了。
这念...带着活人气。“他忽然抬头,瞳孔在雾里缩成细线,”像他。“
苏月璃的呼吸顿了顿。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三个月前楚风说要隐退时,也是这样的晨雾,也是在这口井边,他把铜钱投进功德箱,说“该说的都说了”。
可此刻井沿的湿痕,功德箱转向西北的缺口,分明在说有些话,或许根本没说完。
“我要去昆仑。”阿蛮突然起身,苗银项圈在雾里晃出幽蓝的光,“雪狼三天前发了消息,祭坛的雪化了道缝。”他把骨铃塞进苏月璃手里,“你去追火车,灰鸦的耳麦没烧干净。”
苏月璃攥紧骨铃,铃声透过掌心震得指尖发麻。
她望着阿蛮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想起自己的火车是上午十点——此刻手表显示八点十七分,足够她先去社区小学。
绿皮火车的窗户结着层薄霜,苏月璃哈了口气,用袖口擦出块透亮的圆。
她膝上的旧相册被压得有些变形,封皮是楚风亲手糊的,用的是敦煌壁画拓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