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图书馆古籍修复室的空调在凌晨三点突然发出异响。
苏月璃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开一个墨点,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永乐大典》残页——本该平直的纸边竟蜷起了半指宽的弧度,像被无形的手慢慢攥住。
更诡异的是,书页右下角那枚“文渊阁宝”的朱印,墨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晕染,原本清晰的篆字边缘,渐渐模糊成一团暗红色的雾。
“又……又出事了?”负责值班的小陈缩着脖子从监控室探出头,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霜,“温湿度计显示正常,门窗锁得比金库还严。”他指着墙上的仪器,红色指针稳稳停在45%湿度、20℃的刻度线,“可刚才所有古籍扫描设备都报错,说‘目标载体不稳定’。”
苏月璃戴上白手套,指尖轻轻抚过那页残卷。
纸页触感凉得反常,像浸过冰水。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在筒子楼看到的晾衣绳——那些被岁月磨出记忆的铁丝。
“去把张教授请来。”她转身对小陈说,声音里压着一股兴奋,“还有,把最近一周的清洁记录调出来。”
张教授是国内古籍修复泰斗,此刻正扶着老花镜凑近残卷,枯瘦的手指在纸页上方悬着不敢碰:“这不是物理损伤,倒像是……”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有人在抽走这些字的‘气’。”
“气?”小陈没忍住笑出声,“张老,您可别吓唬我们。”
“小同志。”张教授推了推眼镜,“你当古人写‘墨分五色’是闹着玩的?好的墨宝有灵,能镇宅避邪。这卷《永乐大典》当年跟着文渊阁躲过八国联军的火,后来又在重庆防空洞熬过日军轰炸……”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清洁工具,“最近是不是换过清洁工?”
“没换,还是老周头。”小陈挠头,“不过前天他孙子发烧,他跟小李换了班,让小李替他扫了一天。”
苏月璃的手指在笔记本上快速划动,突然停在“清洁路线”四个字上:“换班那天,异常是不是开始的?”
监控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老周佝偻着背站在门口,蓝布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星点水泥,竹扫帚靠在脚边:“姑娘,你们是不是挪了我扫地的道儿?”他浑浊的眼珠扫过修复室地面,“我扫了三十年,从进门先往左,再绕着书架画圈,最后收到东南角的簸箕——昨儿小李那娃偏要从右往左扫,我瞅着地砖缝里的灰都不乐意。”
张教授猛地直起腰:“老周,你再说一遍!”
“就扫了二十年的路线呗。”老周搓了搓冻红的手背,“当年刚接手时,前任老陈头教我的,说这楼底下埋着老物件,扫帚得顺着走,不然书要闹脾气。我当他哄我呢,可这么些年,书真没闹过。”
苏月璃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抓过手机翻出建馆档案——1952年图书馆扩建时,地基下确实挖出过清代书院的石础,档案里夹着一张老照片:穿粗布短打的仆役们手持拂尘,在藏书楼前排成一列,脚步轨迹隐约能看出“戴九履一,左三右七”的轮廓。
“九宫镇文阵!”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清代书院为镇文气,会让洒扫仆役按九宫格步法清扫,每一步都踩在阵眼上!”
阿蛮的身影就在这时出现在门口。
他怀里抱着一个檀木匣,是苏月璃今早特意从家里取来的苗疆显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