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躲,反倒挺了挺脊背,闭了眼。预想中撕心裂肺的剧痛并未降临,只觉丹田处一阵空茫——半生苦修的内力像被捅破的沙袋,顺着经脉一点点漏光。
红袍下的手开始发颤,再也握不住权杖,那根刻满火焰纹的玄铁杖“哐当”落地,滚到刑场边缘,沾了些暗红的血渍。
“从今往后,你只是个寻常老者。”黄雪梅的声音隔着风飘过来,“烈火宫的事,不必再挂心。”
老烈火伸手去够权杖,指尖却在离杖身寸许处停住。没了内力支撑,这玄铁玩意儿重得像座山。
他终究是松了手,踉跄着后退半步,望见谭月华从人群里走出,身后跟着天龙门的弟子,被簇拥着,如众星捧月。
婚礼办得热闹,苏州城里红绸漫天。谭月华穿着烈火宫的嫁衣,凤冠上的火玉映得她脸膛发红,给吕麟递酒时,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袖——她刚得了信,天龙门派来的“辅佐”弟子,已将烈火宫最后一间秘库封了。
吕麟似未察觉,举杯时眼里满是笑意:“往后,我与月华共掌烈火宫。”
黄雪梅在席上点头,端着酒杯的手不经意间碰了碰鬓角的银簪——那是她母亲留下的物件,此刻凉得刺骨。
老烈火坐在角落,面前的然酒杯始终未动,望着两个年轻人交拜,忽然想起谭月华初入师门时,拿根木棍学练烈火掌的模样,喉结不由得滚了滚。
艳妮坐在另一桌,夹了口菜慢慢嚼着,热闹的喜事,仿佛与之毫无关系一般。周遭的喧闹像隔了层纱,她眉眼平静,瞧着竟与这满堂喜庆格格不入。
三日后,天龙门新立的山门柱上,红绸还在晨风里飘扬,檐角的铜铃被吹得叮当响,倒衬得门前的安静格外沉。
艳妮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裙角像被风吹散的雾,她抬手挥了挥,声音轻得像羽毛:“以后……可别再哭了。”
黄雪梅望着她一点点融进天光里,指尖攥皱了袖角,方才强忍着没掉的泪,这会子终于顺着脸颊滑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两个小小的湿痕。
身后吕麟和谭月华相顾无言,只有山风卷着新栽的松柏气息,漫过每个人的衣角——仇了结了,人却要散了,这重建的山门里,终究藏着一半圆满,一半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