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偏隅,灵气稀薄,凡人百万,修士寥寥。
最东边的潮安郡,更是贫瘠中的贫瘠,除了漫无边际的咸水,便是世代靠海吃海的贱民。
海岬村。
村子百十户人家,破败的渔船歪斜地停在泥沙滩上,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子咸腥鱼虾的气味。
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牵着一个孩童,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村里的泥路上。
青年脸上,是一片纵横交错的疤痕,新旧叠着,将他本还算周正的五官彻底毁去,瞧着比恶鬼还狰狞几分。
他身边的孩童,约莫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破布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青年正是李蝉。
金丹碎,道行消,如今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而他牵着的孩童,便是中了公孙青临死前归童咒的陈根生。
李蝉喘着粗气开口。
“待会儿进去少说话,多点头,谁问你话,你就看我,我让你干啥你干啥。”
陈根生抬起头盯着李蝉,不言不语。
李蝉摇了摇头。
“得,当我没说,你这样就挺好,看着就像个被人打傻了的,多省事。”
这师弟被人咒杀,蜚蠊变小孩,可那股子邪性劲儿,真是半点没少。
两人走到村子尽头一间还算像样的屋子前,门口挂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上书渔政司。
李蝉清了清嗓子拉着陈根生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一个中年男人,正趴在桌上打盹,被脚步声惊醒,不耐烦地抬起头。
“干嘛的?”
“官爷,我们是来入籍的。”
李蝉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小心翼翼地推到桌上。
那官吏瞥了一眼银子,又瞥了一眼李蝉那张烂脸,眉头皱紧。
“入什么籍?打哪儿来的?”
“海上来……海上来……”
李蝉弓着腰,一副点头哈腰的怂样。
“我们爷俩是跑船的,遇上了风暴,船沉了,就剩下我们俩,好不容易才漂到岸上。”
“跑船的?我看你们倒像是被官府追捕的海寇。”
官吏上下打量着他们。
李蝉更显卑微。
“官爷明察啊,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真是良民,您看这孩子,都饿得脱相了。”
说着,他把陈根生往前推了推。
陈根生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官吏,一眨不眨。
那官吏正要发作,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再看那孩子,只觉得心慌。
他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
“行了行了,看你们也确实不像什么歹人。”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户籍名录。
“想入什么户?渔主、网户,那都得有船有网,你们肯定是不够格的。”
“要不,给你们入个渔丁?给渔主打打下手,混口饭吃。”
李蝉连连摆手。
“官爷,渔丁我们也不敢当,我这身子骨,前些天受了伤,干不了重活。这孩子您也瞧见了,傻了,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指了指自己那张脸,又指了指陈根生的脑袋。
官吏叹了口气,脸上的不耐烦彻底变成了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