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刘备?”
车胄终于开口了,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常年发号施令的颐指气使。他没有用“刘使君”,也没有用“刘豫州”,而是直呼其名,仿佛在叫一个自己的部曲。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几分。我能清晰地听到,身旁不远处,张飞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刘备却像是没有听出那份无礼,他脸上堆起笑容,向前一步,拱手行礼:“备,见过车将军。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车胄根本没有还礼的意思,他只是用马鞭的末梢,随意地在院子里指指点点,像一个挑剔的地主在巡视自己的田产。
“这就是你的兵?”他指着院角那几个站得笔直的亲卫,眉头一皱,“一个个面黄肌瘦,站都站不稳,像一群没吃饱的叫花子。就凭这些人,也想替丞相镇守徐州东门?”
这话一出,张飞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不是羞愧,是愤怒。他那双豹眼死死瞪着车胄,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握着丈八蛇矛的手,青筋根根暴起。
“你!”
“三弟!”刘备头也不回,低喝一声。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冷水,将张飞即将喷发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张飞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骂声,硬生生咽了回去。
车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的讥讽之色更浓了。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将人激怒,对方却又不敢发作的快感。这是一种权力的彰显,是曹营鹰犬最喜欢玩弄的把戏。
他的目光又转向另一边,看到了关羽靠在廊柱上的青龙偃月刀。
“兵器倒是不错。”他用马鞭敲了敲刀身,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就是太长太大,看着唬人,上了战场,怕是中看不中用。真正杀敌,还得看我大曹的百炼环首刀,轻便,快捷,一刀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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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表面上是在评论兵器,实际上,每一个字都是在贬低关羽。
关羽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入定了一般。只是,我看到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五指缓缓收拢,又缓缓张开,那柄被他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偃月刀,刀锋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寒光。
这院子里的气氛,已经绷紧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我甚至觉得,只要车胄再说一句更过分的话,张飞的矛和关羽的刀,会不顾一切地同时出手,将这个傲慢的家伙劈成两半。
车胄似乎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终于将目光重新投向刘备,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行了,丞相派我来,是协助你。既然要协助,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这院子太小,跟个鸽子笼似的,住不下。你去把这宅子最好的上房腾出来,本将军要住。另外,我带来的这五十名亲兵,都是丞相亲卫出身,精锐中的精锐,你得把他们安排好,伙食、营房,都得是最好的。他们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你我都担待不起。”
他这番话,已经不是指手画脚了,而是赤裸裸地在宣示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