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一张报纸风筝,一串死亡密码,谁在门外

他能感觉到报纸纤维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失去了所有韧性,稍一用力,就会化为齑粉。

他不敢直接往下拽,只能用手指,一点一点地,将那些缠绕在风筝骨架上的蛛丝剥离开。这个过程极其缓慢,需要绝对的耐心和稳定。

江澈感觉自己不像个公务员,更像个在拆弹的工兵,或者在做显微外科手术的医生。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他不敢眨眼,只能任由那片模糊的刺痛感在视野里蔓延。

终于,最后一根黏连的蛛丝被剥开了。

那只风筝,像一片失去依托的枯叶,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江澈眼疾手快,另一只手伸出,稳稳地将它托在了掌心。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从摇摇欲坠的椅子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因为长时间的紧绷,正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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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房间中央那片唯一相对空旷的区域,将风筝放在地上,用手机光柱照着,开始仔细清理。

他用手指轻轻拂去表面的灰尘和蛛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风筝的骨架,是用两根削得很细的竹篾交叉捆扎而成的,上面糊的,是一张对开的《江东日报》。

江澈的目光,落在了报纸的日期上。

1997年8月15日。

这个日期,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上一世记忆的某个尘封角落。

九十年代末的那次“技改失败”,最终的调查报告,将事故的核心原因,归结为那位技术员在8月中旬的一次“违规操作”。

而这份报纸的日期,恰好就在所谓的“违规操作”之前。

这绝不是巧合。

许知远用这张报纸做风筝,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指向时间的证据。

江澈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小心翼翼地,将报纸从竹篾骨架上一点点剥离下来。报纸的边缘,因为用了糨糊,粘得很死,他只能像做手术一样,用指甲盖,一毫米一毫米地刮开。

他将整张报纸,在地上缓缓展开。

这是一张普通的、已经完全泛黄的报纸。头版头条,是关于当年某个重要会议的报道。社会版,则是一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和寻人启事。

江澈举着手机,逐字逐句地看过去。

他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铅字。他相信,许知远不会无聊到只为了一个日期,就费这么大工夫。这张报纸上,一定还藏着别的秘密。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江澈的眼睛,因为长时间聚焦,开始发酸。报纸上的铅字密密麻麻,在手机那晃动的光柱下,像一群蠕动的蚂蚁。

就在他快要放弃,以为自己想多了的时候,他的目光,停在了报纸中缝的一则,只有火柴盒大小的、毫不起眼的分类广告上。

那是一则“遗失声明”。

【遗失声明:本人许XX,不慎于8月14日在省纺织印染厂附近,遗失黑色公文包一个,内有技改方案草稿及重要票据若干。望拾到者速与本人联系,必有重谢。联系电话:XXXXXXX。】

江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上一世整理卷宗时,对这份“遗失声明”有印象。它被作为旁证,证明了那位技术员工作疏忽,丢失了重要文件,才导致了后续的“违-规操作”。

可现在,当这则声明,出现在许知远亲手制作的风筝上时,它的意义,就完全变了。

这不是旁证。

这是许知远在告诉后来者:问题,就出在这则声明里!

江澈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串联系电话上。

他没有立刻去想这个电话号码意味着什么,而是下意识地,用手指,在那串数字上,轻轻划过。

忽然,他的指尖,在一个数字上,停住了。

那个数字的印刷,似乎比旁边的数字,要模糊了那么一点点。

不,不是模糊。

江澈将手机凑得更近,光柱聚焦,他几乎把眼睛贴在了报纸上。

他看清了。

那个数字的油墨,不是印上去的。

而是用一种极其精细的笔,后天描摹上去的!有人,篡改了这则遗失声明上的一个数字!

这是一个精妙到令人发指的陷阱!

篡改报纸上的一个电话号码,让所有试图联系失主的人,都打去一个错误的号码。从而让那个真正捡到公文包的人,永远无法联系上失主。而那个藏着技改方案重大漏洞的公文包,也就此石沉大海。

是谁干的?

谁有这样的动机和能力,去篡改一则已经印刷好的报纸?

江澈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边缘,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重新回到那张报纸上。

除了这个被修改的数字,还有别的线索吗?

他的目光,开始在那密密麻麻的铅字之间,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这一次,他找的不是内容,而是某种“记号”。

以许知远那种偏执的性格,他一定会留下更明确的指引。

很快,江澈就在报纸的另一面,一篇关于“青少年暑期安全教育”的文章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篇文章里,有几个字,被人用钢笔,在下面画了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横线。

把这几个字单独挑出来,连在一起,是——

“柜,后,有,信。”

柜后有信!

江澈猛地抬起头,手电光射向他刚刚搬动过的那张笨重的老式办公椅。

他快步走过去,将椅子重新拖开。

然后,他蹲下身,将光柱打向椅子原来摆放的、靠着墙壁的那个角落。

墙角的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但是,就在墙壁与地面的夹角处,有一块地砖,似乎与旁边的地砖,存在着一道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缝隙。

江澈伸出手,用指甲在那道缝隙里一抠。

那块地砖,竟然被他轻易地撬了起来。

地砖下面,是一个黑洞洞的、用水泥砌成的小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的包裹。

江澈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伸手,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从暗格里取了出来。

他解开外面那层已经有些发硬的油布,里面,是一卷被牛皮纸包裹的图纸,和一个用塑料袋密封的、老式的录音磁带。

找到了。

这就是许知远留下的,真正的“遗嘱”。

一股巨大的、如释重负般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江澈。他甚至有种想当场把这盘磁带放出来,听一听里面到底录了什么的冲动。

他拿着那卷图纸和磁带,站起身。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这间让他快要窒息的储藏室时。

“咳。”

一声轻微的、被刻意压抑住的、属于男人的咳嗽声,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的门外,那片死寂的黑暗中,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