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的手指在碎石地上划出一道直线,指尖沾着灰烬。他盯着那条线尽头的星点,一动不动。昨夜的爆炸震歪了牵星盘,指针偏了半格。差之毫厘,追风隼就会飞错方向。
他把鲸须六分仪放在平石上,重新对准北极星。右手压住底座,左手慢慢转动刻度环。耳边只有风声,还有远处马蹄踏过焦土的声音。
完颜玉站在燕然峰顶,怀里抱着一只隼。它的翅膀收拢,脚爪上绑着油布卷。她低头看了眼,蜂蜡封口完好。三百只隼已经排成三列,每一只都带着同样的包裹。
她没抬头看天,只是伸手摸了摸隼的颈羽。这只是最小的一只,飞行最稳。她把它举过头顶,松开手。隼振翅飞起,没入晨雾。
十只诱隼先走。它们身上没有经文,只涂了香料。弓弩手会注意到它们,但不会察觉真正的目标正在后方升空。
李青萝坐在医营角落,面前摆着三个陶碗。碗里是刚取来的唾液样本。她用银簪挑了一点,滴进另一只小碟。液体变浑,说明毒素还在。
她把银簪插回发间,从耳坠里倒出最后一点药粉。粉末落在掌心,泛着淡黄。这是硝酸甘油,陈墨给她的应急品。她不敢多用,只取米粒大小,混进新调的药液。
助手端来一碗清水。她把银簪浸进去,再取出时,簪尖挂着细丝般的水珠。她凑近灯下,看水痕是否断裂。不断,说明浓度够了。
她点头。助手立刻跑去传令。
郑和终于站起身。他在地上画的修正曲线完成了。地磁西移,星轨也要跟着改。他把前朝航海图残片塞回玉佩暗格,拿起六分仪背在肩上。
“可以了。”他说。
信号旗升起,三波追风隼依次离台。第一波穿雾而行,第二波贴山脊滑翔,第三波最高,直冲云层。最后一羽由完颜玉亲手放出,羽根系着铜铃,铃上刻着“完颜”二字。
它飞得最快,也最远。
李青萝走出医帐。夜已深,边境三十里外的观察哨传来消息。竹管传声器里有人低声说:“金帐灯火熄灭,守卫倒地。”
她回到桌前,提笔写下结论:“目标群体已进入深度昏睡,持续时间不低于六个时辰。”
笔尖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糯米纸可安全食用,解剂生效无副作用。”
写完,她放下笔。身体突然软下来,扶住桌角才没摔倒。助手冲进来扶她,她摇头,示意没事。
外面马蹄声响起。一队商旅从营地出发,朝着突厥王庭方向疾驰。他们带着账本、算盘和印信,准备接管空置的官署。
郑和还坐在阴山南麓的石台上。他没动,眼睛望着北方。第一波隼影消失在天际后,他才缓缓闭眼。嘴唇发白,呼吸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