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推开书房门时,檐下风灯正晃了一下。他没有抬头看,径直走下台阶,脚步落在青砖上极轻,却带着不容迟缓的节奏。方才水车那断续的吱呀声还在耳中回荡——不是卡顿,是被人动了机关。
“封锁庚字七号闸四周,不准任何人靠近。”他对守夜护丁低声道,“去请楚红袖,立刻来试验田。”
护丁领命奔出,身影没入田埂暗处。陈墨加快步伐,沿着水渠一路前行。月光落在渠面,映出一段段浑浊的波纹。他蹲下身,手指探入水中,捞起一缕附着在石壁上的青苔。触感滑腻,颜色发黑,不似寻常淤积。
楚红袖赶到时,袖口已卷起,腰间工具囊沉甸甸地坠着。她未多言,只俯身查看水渠底部。片刻后,她伸手示意:“这里有暗槽。”
两人合力搬开一块覆满泥垢的石板,露出下方嵌合的竹制齿轮组。齿轮以细藤缠绕固定,一根竹管从中穿出,延伸至下游方向。楚红袖用铁钩轻轻拨动,齿轮发出短促的咔哒声,随即停止。
“这不是为灌溉设计的。”她声音压得极低,“这是定时排水装置。一旦触发,上游蓄水池将在半个时辰内排空,下游三顷试验田立刻断水。”
陈墨盯着那根竹管:“多久能启动?”
“若有人在远处拉动牵绳,随时可动。更狠的是——”她从工具囊中取出一枚铜哨,吹出两声短音,片刻后,一只机械蜻蜓自草丛飞出,悬停于齿轮上方,“这机关还能反向注水。若在夜间突然放水,稻根来不及适应,必生溃烂。再混入些东西……”
话未说完,陈墨已明白。
“叫李青萝。”
不多时,李青萝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她未穿常日素裙,改作利落短衫,发髻用银簪束紧。她先用银针刮下渠壁残留的黑色黏液,又取了一小团淤泥放入瓷瓶。随后从药箱底层取出一张泛黄纸笺,将样本逐一涂抹其上。
火折子点亮的一瞬,纸面浮现出淡紫色斑痕,呈放射状扩散。
“穗颈瘟。”她声音冷了下来,“草原那边的老毛病。这种菌怕光怕旱,偏偏最爱潮湿阴冷的稻根。自然传播不会集中在这段渠壁,且浓度高出十倍不止——有人往水里投了菌液。”
陈墨眼神一凛:“能治吗?”
“若只是局部,及时截流、换水、撒石灰还可挽救。但若源头不断,整片金穗稻撑不过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