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把一沓报纸甩在桌上时,纸页边缘还沾着湖水的湿痕。头版标题油墨浓重:“陈氏私藏突厥火器,图谋不轨”。配图是火药库外景,角落里画了个狼头图腾,底下小字写着“引信纹路与突厥狼烟同源”。
陈墨正把原始图纸塞进木箱夹层,听见动静抬了头。他没说话,只抽出那张报纸,指尖从“突厥”二字上划过,停在右下角的报头——《庐州日报》,主笔署名“李砚生”。
“寿春城外三个报摊,每份卖十文。”柳如烟解开琵琶弦,缠在手腕上,“平日才两文。有人在抢货。”
楚红袖从工棚外走进来,手里捏着半截烧焦的引信。“刚从报童身上搜的,塞在鞋底。纸面用硝石水泡过,遇火自燃,烧完不留字。”
陈墨把报纸翻面,背面登着一篇《乡绅公议》,列了七条“罪证”:火药配比与中原古法不符、引信含狼血混合物、库房朝向违背风水、守卫用胡语口令……最后一句写着:“陈氏少主久不出面,恐已与异族暗通款曲。”
“李玄策的手笔。”陈墨把报纸折好,放进腰牌夹层,“他知道我‘死’了,就拿这个填空。”
楚红袖冷笑:“他不怕我们反击?四海商行在府城也有印坊。”
“怕?”陈墨站起身,“他就是要我们反击。印坊一动,他就说我们心虚,借机煽动士绅联名上告。这一仗,不在纸上,在人心里。”
他转身走向工棚角落的铁柜,取出一个青铜小瓶。瓶身刻着稻穗纹,塞口用蜂蜡封死。他拧开瓶盖,倒出几滴无色液体在铜盘上。
“硝酸甘油。”他说,“我用稻田水渠蒸馏法提纯的,纯度九成二。三滴,能炸穿半寸铁板。”
楚红袖皱眉:“你要当众试?”
“不止。”陈墨从箱底抽出一卷白纸,“苏婉娘今夜就到。我要她把整个过程印进特刊——剂量、反应时间、烟雾颜色、冲击波范围,一样不落。”
柳如烟突然抬头:“报童说,城里茶馆已经开始讲‘陈家火器案’了。说书人拿着木雕狼头,说我们引信里掺了突厥巫咒。”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陈墨把铜盘推到桌心,“火不是咒,是反应。谁敢说这是胡人之术,就让他站到十步外,看这滴水怎么烧穿铁甲。”
天未亮,苏婉娘的船就靠了岛。她带了四名账房、两名画师,还有整整一箱活字模。四海商行的印坊当夜开工,油墨压上纸面时,第一句印的是:“火出中原,非自胡地。”
特刊第三页,是陈墨手写的《硝酸甘油反应实录》。上面记着:
“辰时三刻,取硝石、浓硫酸、甘油按三比七比一混合,水浴加热至四十五度,持续十二分钟。得液无色透明,比重一·六。取三滴置于铜盘,以火绒引燃,瞬时爆鸣,铁板穿孔,孔径八分,边缘熔融。”
旁边配着画师现场绘制的图解:铁罐炸裂的瞬间,火焰呈扇形喷出,冲击波震倒三排木桩。
“还不够。”苏婉娘指着报头,“百姓不认字,认图。得让他们亲眼见。”
陈墨点头。次日午时,他在岛边空地搭起高台。台中央摆着铁柜,柜上放铜盘。二十名从商行挑来的伙计围成一圈,手里拿着特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