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静了近半盏茶的功夫,皇帝才慢悠悠翻着奏折,头也不抬地问:“近日在漱芳斋中,都做些什么?”

“回皇阿玛,儿臣每日读书、习射,不敢旁骛。”他的回答简短得像一句程式化的应答,字句打磨得挑不出错处,却也藏起了所有真实的情绪。

皇帝“知道了”三字落下,便再无下文,殿内只剩奏折翻动的轻响。弘历依旧保持着垂立的姿势,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连指尖都未曾动过半分。几位大臣立在一旁,进不能言,退不能走,只能任由这沉默在殿内蔓延。

殿内的寂静,被膝盖砸在金砖上的闷响骤然打破。弘历直挺挺跪着,脊背却比方才垂立时多了几分僵硬的弧度,像是在对抗着无形的压力。他的声音依旧克制,只在尾音处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皇阿玛,儿臣想求娶皇额娘的侄女青樱格格,为嫡福晋。”

皇帝手中的朱笔猛地顿住,朱砂在奏折上晕开一小团红痕。他终于抬眼看向弘历,那目光沉得像深冬未化的寒潭,眉头几不可查地拧起,语气里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不可。”

“朕已为你选定富察马齐的侄女富察氏。”他将奏折重重搁在御案上,声响不大,却裹着帝王不容置喙的威严,“那孩子端庄持重,深谙世家规矩,日后必能在旁提点你。况且马齐是国之重臣,掌着部院要务,朕不能寒了老臣的心。”

弘历的指尖在袖中狠狠蜷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他垂着的头颅微微抬起,字句清晰得像是在陈述一桩与己无关的旧事,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点不肯熄灭的光——那是他在漱芳斋听戏时,与青樱相视一笑的暖意,是她攥着翡翠钗时泛红的眼眶,是他不愿轻易放弃的真心:“皇阿玛,儿臣此生只钟情青樱一人,既不愿辜负她一片真心,更不愿误了富察氏的终身。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是儿臣唯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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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冷笑出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剩帝王权衡利弊的冷漠:“一心人?皇子的婚事,从来是系着朝局、连着宗族的大事,岂容‘钟情’二字妄定?富察氏,你必须娶。”

他指尖摩挲着御案上的羊脂玉如意,这是纯元留下的旧物。弘历那句“愿得一心人”,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他刻意尘封二十余年的心事——那年畅春园的杏花微雨,纯元穿着月白旗袍,捧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眉眼弯弯地对他说:“四郎,我不求别的,只求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后来呢?江山为重,私情为轻,那点念想终究成了镜花水月。

喉结重重滚了滚,皇帝压下眼底翻涌的波澜,语气重了几分,像是在告诫弘历,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帝王家哪有这般自在的心思?富察氏出身名门、性情温婉,既能为你打理后院、安抚宗亲,亦可借家族之力辅佐朝政,这才是你该选的嫡福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弘历紧绷的侧脸上,补充道,“你是朕的四皇子,肩上扛的是江山社稷,不是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