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
这里曾是宫中某位失宠太妃的居所,偏僻,冷清,此刻更是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院中的落叶无人清扫,踩上去发出“沙沙”的碎响,伴着凛冽的寒风,更添几分萧索。
太上皇朱乾曜,就住在这里。
他身上的龙袍早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普通的锦缎常服,只是那料子,远不如他从前所用的光鲜。
他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双目无神地望着院中那棵枯败的老槐树,那张曾经充满帝王威仪的脸,在短短数日之内,便苍老了二十岁不止。
皱纹如同刀刻,深深地嵌入皮肤,两鬓的白发,在寒风中凌乱地飘着。
朱承泽被杀的那一晚,也一并杀死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属于帝王的骄傲。
他现在,只是一个等待死亡的,可怜的阶下囚。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凄楚的哭喊声,打破了静心苑的死寂。
“陛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求求您了,救救煊儿吧!”
“玉儿他还小,他是一时糊涂啊!”
几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院子,扑倒在朱乾曜的脚下。
正是二皇子朱承煊的生母贵妃,三皇子朱承玉的生母林妃,以及四皇子朱承岳的生母淑妃。
她们个个钗环散乱,妆容哭花了,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养尊处优的贵妃模样,只剩下为子求命的,绝望的母亲。
她们刚刚得知了那两千万两白银的巨额赎金。
那不是赎金,那是催命符!
是新皇要将他们连根拔起的,绝户计!
她们的家族,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唯一的希望,只剩下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太上皇,她们儿子的亲生父亲。
朱乾曜被这哭声惊得浑身一颤,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脚下这几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眼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片麻木的灰败。
做主?
他现在,拿什么做主?
“滚……”
他喉咙干涩,吐出一个沙哑的字。
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不想再听到任何事。
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在这里腐烂掉。
贵妃死死抱住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陛下!您不能不管啊!那也是您的亲骨肉啊!”
“难道您就眼睁睁看着那个逆子,把您的儿子们都逼死吗?!”
“您是他的父亲!是太上皇!您去跟他说,他不敢不听的!他要是敢动煊儿他们,他就是弑父杀兄,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父亲”两个字,像一根针,刺痛了朱乾曜麻木的神经。
是啊。
他是父亲。
即便他不再是皇帝,他依旧是朱平安的父亲。
这份伦理纲常,是这天地间最大的道理!
一丝微弱的光,在他死灰般的眼眸中重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