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前面那个人抬起头,在我们的手电光下露出一张脸时,我跟耗子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黄……黄毛?!”
可眼前的黄毛,已经完全不是我们在奉节码头见到的那个恶霸头子了。
他的脸上像是被泼了一层青灰色的油漆,皮肤下,一根根青筋般的丝线暴起,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太阳穴,像是某种植物的根须,在他皮肉底下疯狂生长。
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原本总是闪着贪婪和凶光的眼睛,此刻,正透出两点非人的、血红色的光芒,在黑暗里像是两颗烧红的炭。
他嘴里那两颗标志性的大金牙还在,但在那张半人半鬼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滑稽,反而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我日他先人板板……”耗子牙齿咯咯作响,“他怎么……怎么跟到这儿来了?还……还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青铜面具。”水生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手里的潜水刀已经反握,刀锋在手电光下闪着寒光。
他娘的,那面具果然有问题!幸亏当时耗子交了出去。
黄毛这孙子肯定早就盯上我们了,一路跟着我们到了回龙沱,趁我们下水开门的时候,他们也跟了下来!
“陈……默……”
黄毛开口了,声音像是破风箱里塞了一把沙子,又干又涩,每个字都磨得人耳膜生疼。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咧开嘴,似乎想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狞笑,但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把……东西……给我……”他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
跟着他一起爬上来的,还有五六个他的马仔,个个都是一样的情形,脸上布满青筋,双眼红光闪烁。
“我给你个铲铲!”我嘴上骂着,脚下却在飞快地后退,“黄毛,你他娘的脑子被江水泡坏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尊容,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想着发财?”
“少……废话!”黄毛嘶吼一声,猛地朝我们冲了过来。
他的速度快得不像话!
我们之间隔着十几米,他几乎是两个跨步就到了跟前,带起一阵腥臭的风。
“跑!”
我大吼一声,拽着耗子就沿着岸边狂奔。
水生断后,挥舞着潜水刀,“当”的一声格开了一个马仔抓来的手。
那马仔的手劲奇大,水生被震得退了一步,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这溶洞里能下脚的地方,本就是一条环绕着中央湖水的狭窄石岸,宽不过两三米,一边是神秘莫测的水银盘,一边是湿滑的岩壁。
我们仨就像在悬崖边的羊肠小道上,后面还有几头疯了的野狼在穷追不舍。
“耗子!你的炸药呢!”我一边跑一边吼。
“哥!这地方不能炸啊!”耗子哭丧着脸喊,“这整个是个空壳子山,我那一包炸药下去,咱仨就不是发财了,是直接找阎王爷报到了’!”
“谁他妈让你炸山了!炸他们!”我吼道。
“来不及了啊哥!安雷管、拉线,那帮鬼东西早把咱仨撕成碎片了!”
我们跑得肺都要炸了,可后面那几个“人”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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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体力好像无穷无尽,而且完全不知道疼痛。
水生在后面连着划伤了两个马仔,可他们就像没感觉一样,依旧红着眼往前扑。
“妈的,死道友不死贫道!”我眼看就要被追上,急中生智,对着后面紧追不舍的黄毛吼道:“黄毛!有种你别追!宝贝就在那船上!你个瓜娃子,有本事过去拿啊!”
黄毛在狂奔中似乎停顿了一瞬,血红的眼睛转向了溶洞中央那艘倒悬的巨船。
那口青铜巨棺,对他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没路了!哥!”耗子绝望地喊道。
我们的前面,狭窄的岸边到了尽头,被一片嶙峋的岩石挡住了去路。
黄毛和他手下那几个鬼东西,呈一个半圆形,把我们仨死死地包围在角落里,一步步地逼近。
我死死地盯着他们,大脑飞速运转。
完了,这下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我陈默混了一辈子,坑蒙拐骗,忽悠过债主,糊弄过专家,没想到最后是栽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洞里,还是被一个变成了怪物的地痞流氓给结果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追得最急的马仔,脚下一滑,为了稳住身形,他的一只脚重重地踩进了我们脚边那片“水银棋盘”的一道凹槽里。
“嗤——”
一声轻微的、像是烙铁烫进肉里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整个溶洞里,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嗡鸣!
我们脚下的地面,那些纵横交错的凹槽里,原本静静流淌的水银,瞬间亮起了幽蓝色的光,铺满了整个地面!
变故发生得太快,黄毛和其几个马仔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而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水银地脉被触发的同一时间,那片水下,原本如同雕塑般静立的十几个铁甲“尸俑”,齐刷刷地动了。
“咔……咔嚓……”
那是甲叶摩擦和骨骼转动的声音。
它们缓缓地、整齐划一地抬起了头。
手电光下,只见那一顶顶古旧的头盔下,亮起了一双双和黄毛一模一样的、血红色的眼睛!
“我的……妈呀……”耗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彻底傻了。
那十几个铁甲尸俑,迈开沉重的步伐,哗啦啦地趟着水,一步一步地朝着岸边走来。
它们的目标,似乎正是那个触发了机关的倒霉蛋。
这下,轮到黄毛他们一伙慌了。
那是一支从水里走出来的阴兵!
黄毛血红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暴虐,发出一声咆哮,竟然主动朝着那群铁甲尸俑冲了过去!
“砰!”
黄毛和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铁甲尸俑重重地撞在一起。
那尸俑被撞得一个趔趄,但纹丝不乱,手里那柄早已锈迹斑斑的长枪,顺势往前一递,直捅黄毛心口。
黄毛不闪不避,一把抓住枪杆,另一只手成爪,狠狠地抓在了尸俑的头盔上,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让人牙酸。
转眼间,黄毛和他那几个同样变异的马仔,就和那群从水里爬出来的铁甲尸俑混战在了一起。
一时间,溶洞里嘶吼声、金铁交击声、骨骼碎裂声响成一片。
我们仨缩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堪称魔幻的一幕,彻底懵了。
我操他娘的,这下好了,关公战秦琼,咱们成看台上的花生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