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的风裹着细沙,把学堂门口的红对联都卷得猎猎作响。
楚知夏站在台阶上,看着二十来个文人迈着方步跨进门槛。
为首的陈举人留着山羊胡,手里握着的折扇“啪”地一合,扫过墙上学生画的世界地图:“听说贵学堂教女子‘上天入地’,今日倒要开开眼。”
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阿青把草人按在长凳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草人是用秋收剩下的麦秸扎的,外头裹着囡囡穿旧的靛蓝粗布衫,领口还歪歪扭扭缝着朵布做的小菊花——那是囡囡说要给“病人”添点生气。
“这里是足三里。”囡囡踮着脚,竹棍在草人膝盖下两寸处划了个圈,声音脆得像铜铃,“阿娘说她生我的时候落下腿疼的毛病,楚先生教按这里,按三下能消食,按五下......”
她突然停住,扭头看了眼院门口的文人们,小脸上飞起两抹红,“按五下,走路就不那么疼了。”
草人肚子里塞的细沙簌簌往下掉,阿青赶紧往里面填了把干艾草。
“昨日张婆婆来换药,”她低着头系草绳,声音闷闷的。
“她儿子被征兵走了,摔断的腿没人管,疮都烂到骨头了。我和囡囡照着医书里的法子,用艾草煮水给她洗,再敷上捣烂的蒲公英......”
戴瓜皮帽的老学究,拐杖“笃笃”敲着青石板,唾沫星子溅到前襟。
“胡闹!医书里的方子岂是闺阁女儿能碰的?《女诫》云‘妇德尚静’,你们倒好,拿着根破棍子对着草人比划,这不是咒人是什么?”
楚知夏刚要开口,却见囡囡突然跑回屋,抱着个豁口的粗瓷碗出来。
碗里盛着半碗黑褐色的药膏,飘着淡淡的薄荷香。
“这是今早熬的。”
囡囡把碗举到老学究面前,小胳膊因为用力微微发颤。
“前儿个二柱哥在山上砍柴被蛇咬了,就是用这药膏敷好的。楚先生说,这叫‘蛇倒退’,是山里常见的草药,捣碎了能解蛇毒。”
阿青突然扯了扯楚知夏的衣角,指着草人胸口:“先生,您看这里。”
粗布衫下,麦秸被捆出个凸起的小团,“这是我扎的‘胃脘’,前几日三丫吃多了柿子,胀得直哭,按这里揉了半柱香,她就喊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