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阴镇又盘桓一日,确认再无更多显着线索后,狄仁杰决定将探查的重点转向陈留县。那位溺毙井中的主簿,其指甲缝中特殊的青黑淤泥,如同一个无声的引信,指向去年那场大水可能掩盖的某些秘密。
四人依旧以游方郎中和家眷的身份,雇了辆寻常马车,沿着汴水支流,不紧不慢地向陈留县行去。沿途但见田畴井然,春耕正忙,偶有村落点缀其间,一派农耕社会的宁静景象。然而,狄仁杰的目光却更多停留在河道两岸残留的水渍痕迹和某些地势低洼处尚未完全退去的积水坑洼上,印证着去年秋汛的凶猛。
抵达陈留县城时,已是午后。县城规模不大,城墙斑驳,透着岁月的痕迹。入城后,只见市井还算热闹,但细观行人神色,似乎少了几分河阴镇那种漕运码头上特有的勃勃生气,多了几分小城特有的拘谨与沉闷。
他们依旧寻了间不起眼的客栈住下,字号“悦朋”。安顿好后,狄仁杰并未急于去县衙附近,而是带着曾泰,先在城中主要街巷转了一圈,熟悉环境,顺便在几家茶肆、药铺坐了坐,以郎中和学生的身份与人攀谈。
他很快发现,陈留县民对去年那场大水记忆犹新,谈及仍心有余悸。但对于县衙主簿溺毙之事,普通百姓所知不多,即便听闻,也多认为是其夜间不慎,唏嘘几句便罢。县衙似乎并未将此案张扬,处理得颇为低调。
在一家药铺,狄仁杰借口采购几味本地药材,与掌柜闲聊起来。
“掌柜的,听说去年大水,贵县衙门的文书库房也遭了殃?”狄仁杰状若随意地问道。
那掌柜是个瘦削老者,闻言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水进了城,县衙地势也不算高,库房泡了大半。那些公文卷宗,都是纸帛之物,一经水浸,麻烦得很。听说当时衙门里的书吏们忙了足有一两个月,才将能抢救的整理誊抄完毕,不少实在没法子的,也只能任其毁弃了。”
“真是辛苦。”狄仁杰附和道,“那位不幸溺毙的主簿大人,当时想必更是劳心劳力吧?”
掌柜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王主簿那人……唉,老实本分,就是性子有些闷。大水之后,他确实忙碌得很,常常见他深夜还在衙署挑灯整理文书。谁成想,最后竟落得那般下场……可惜了。”
“哦?”狄仁杰顺势问道,“王主簿平日可有何仇家?或是……在整理文书时,可曾发现过什么特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