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显家的得了林之孝家的指派,兴冲冲、急惶惶地进了厨房,仿佛这肥缺已然稳稳落在了她手里。
她也是个“能干”的,一上任便雷厉风行,一面忙着清点接收锅碗瓢盆、米粮煤炭等一应家伙事,一面就迫不及待地查起账来。
这一查,自然是“查出”了许多亏空。
她拿着那不知真假的账本,或是自己凭空捏造的由头,对着几个帮厨的媳妇扬声道:“诸位都来看看!这前任办的什么事!粳米明明白白短了两石!常用米更是离谱,竟多支了一个月的份例!还有这炭,账簿上记的与库里存的,数目也对不上,欠着老大额数呢!”
她这般做,无非是想显出自己的精明能干,更要将柳家的罪名坐实,好叫旁人觉得撵走柳家是理所应当。
与此同时,她私下里的动作更是忙个不停。
一面打点礼物要送林之孝家的,悄悄备下了一篓子上好的炭,五百斤干爽的木柴,外加一整担雪白的粳米,都安置在外头,只等风声稍定,便遣自家子侄送到林家去,以示谢意和依附。
一面又准备了一份厚礼,打算送给总管账房的先生,好日后支取钱物方便。
这还不算,她又预备下几样像样的菜蔬,请了厨房里几位有头脸的妈妈们,摆出一副新任主管的架势,在席上满面春风地说道:“我秦显家的初来乍到,往后这厨房里的大小事务,全仗列位老姐姐、老妹妹们扶持帮衬了!自今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同心协力,把差事办好。若有我照顾不周、思虑不到的地方,还望大家看在同僚的份上,多多担待,互相照顾些!”
她这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又是查亏空,又是送礼请客,做着长久掌管厨房、捞取油水的美梦,整个人如同踩在云端般轻飘飘的。
谁知,那美梦还未做热乎,忽听得外边有人进来传话,那声音平淡却如同惊雷:“秦显嫂子,你看顾完今儿的早饭,就请收拾收拾,先出去吧。方才上头发了话,柳嫂子原是无事的,如今这厨房,仍旧交还给他管了。”
这话如同数九寒天里一盆冰水,从秦显家的头顶直浇到脚底!
她顿时目瞪口呆,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一般,脸上的得意与热情瞬间冻结,继而化为死灰般的惨白。
方才那指点江山、查点亏空的气势霎时烟消云散,只剩下垂头丧气,如同斗败了的公鸡。
她哪里还有脸面再多停留?只得偃旗息鼓,臊眉耷眼地收拾起自己刚刚搬进来还没捂热的铺盖卷儿,灰溜溜地卷包而出。
来的时候何等风光,去的时候便何等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