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关与狗子拖着满身疲惫与劫后余生的惊悸,将那一筐沾染着夜露与泥泞的夜露草交到赵虎手中时,赵虎捏着鼻子,脸上毫不掩饰嫌恶与失望。
他显然未曾料到,这两个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的杂役,竟真能从腐骨泽的夜晚活着回来。
“滚吧!算你们走运!”赵虎悻悻地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目光尤其在孟关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他摸不清这看似普通的杂役底细,腐骨泽夜间的凶险他是知道的,炼气中期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这两人能全身而退,绝非仅仅运气好那般简单。
经此一事,赵虎虽依旧刁难克扣,却暂时未再寻由头将孟关二人往死路上逼,那郝芸芸似乎也被其兄约束得更紧了些,一时间,杂役区竟迎来了一段短暂而压抑的平静。
日子便在这日复一日的苦役、饥饿与谨小慎微中缓慢流淌。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转眼竟是一年光阴逝去。
孟关依旧每日上山下泽,采药喂虫,清理污秽,他沉默寡言,低头做事,与周遭那些麻木的杂役并无二致。
他彻底融入了石三这个角色,体会着这具凡躯的每一次疲惫、每一次饥饿、每一次在寒风冷雨中瑟瑟发抖。
他亲眼目睹更多的生命无声消逝,有杂役积劳成疾,咳血而亡,被随意卷起草席丢入乱葬岗。
有女子因几分颜色,被恶徒拖入林中,归来后眼神死寂,最终投了沼泽。
更有试图反抗者,被吊在山门前,以儆效尤,尸体在风中晃荡了数日。
狗子依旧跟在他身边,只是眼中的那点微弱希望,渐渐被现实磨蚀得愈发黯淡,他依旧攒着那几块下品灵石,却不再提感气丹的事,只是常常望着天空发呆。
孟关的心,在这漫长而残酷的观摩与亲历中,如同被冰冷的河水一遍遍冲刷的卵石,渐渐磨去了所有棱角与焦躁,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开始理解何为凡尘,并非只是贫瘠与苦难,而是在绝对力量差距下,那种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渺小与无力,是挣扎求存中展现出的人性最原始的善恶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