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自己的旧恶为药引,让阿禾的纯净之针作熔炉,生生将盘踞在死穴中的戾气,炼化成了护持经脉的生机!
“下一个,神封穴!”
“再来,期门穴!”
“还有……命门!”
一针又一针,六大死穴,针针见血!
当最后一根针从他后心命门穴拔出时,涪翁已然成了一个血人。
他全身浴血,瘫坐在礁石上,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与轻松。
就在这时,赵篾匠突然动了。
他默默地将带来的几块烧制脉象图的陶片,小心翼翼地在涪翁身前铺开,礁石之上,竟被他结成了一个简陋无比、却又庄严肃穆的“诊席”。
他跪坐下来,对着涪翁重重叩首,声音嘶哑:“李先生,村东头的张寡妇,她家娃儿昨夜又发羊角风了,浑身抽得跟条鱼似的……我……我能代您走一趟吗?”
涪翁的目光落在他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上。
那本是只懂得编织竹筐的手,此刻,却在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刻着“寸口三部”脉图的陶片,指尖的动作,竟隐隐合于“举按寻”的诊脉法度。
涪翁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虚弱,却掷地有声:“去。不用问我,用你心里那本,你自己写的《针经》。”
赵篾匠浑身一震,仿佛得到了无上的敕令。
他踉踉跄跄地起身,珍而重之地抱起那几块陶片,头也不回地奔向江边的小舟。
涪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对身边正愣愣出神的阿禾低声说道:“瞧见没?这锅底的火星,从来不止一个。”
夜幕再次降临,江风如刀。
涪翁独坐礁头,调息恢复。
他忽然感觉袖中微微一震,伸手探入,竟摸到了一个冰冷而熟悉的丝绸囊袋。
是那只沉江三十年的玄牝针囊!不知何时,已悄然归位。
他颤抖着打开囊口,月光下,七十二根长短不一的古针静静地躺在其中,寒光凛冽。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每一根古针的针身上,都隐约浮现出一个个极其细微的人脸轮廓——那是历代使用过它们、将毕生心血灌注其中的医者残念!
而在最前端,那根崭新如初、灵光最盛的针上,赫然映出的,是阿禾那张纯真而专注的笑脸!
“哈哈……哈哈哈哈!”
涪翁仰天大笑,笑声豪迈苍凉,震得江面水波激荡,惊起滩涂宿鸟千百。
他终于明白,他找回的,从来不是什么祖传的死物,而是这条从未断绝、代代相传的……活的血脉!
也就在他笑声响彻涪水的同时。
千里之外,早已沦为废墟的故都长安,一座破败的荒庙屋檐下,一枚在风雨中悬挂了三十年、早已锈迹斑斑的铁针,猛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它毫无征兆地脱离了腐朽的屋瓦,坠入尘埃。
然而,还未落地,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它轻轻托起,锈迹斑驳的针尖微微一颤,仿佛被一声遥远的呼唤唤醒,调转方向,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漂向了南方。
涪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