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往来,两人皆捞足了实惠。宋少轩便顺势拉他换了地方。小馆子虽雅,却不够气派,此番直上“八大楼”之一的泰丰楼。

泰丰楼果然不凡,朱门彩檐,人声鼎沸。跑堂的穿梭如织,杯盘之声清脆交错。宋少轩特意点了一道名馔:干?鳜鱼。

京城各大酒楼虽都有酱烧鳜鱼,却唯独泰丰楼堪称一绝!此乃火候功夫菜,非真传不敢轻试。

需将鳜鱼炸得通体金黄,外脆里嫩,再下香菇丁、笋丁、肉沫炸成的浓酱,以猛火收汁。成败只在分毫之间!汁水须恰恰收紧裹住鱼身,盘中不得余留半点汤水,稍偏差一丝,即失其味。

寻常厨子根本不敢逞这个强,稍不慎便是一锅焦糊。因而当年豪客登门,必点此菜。若入口有半分不妥,当场摔盆斥骂、拂袖而去,店家还只得赔笑脸,半句怨言不得。

谭有荣一边品尝,一边目睹旁桌一位锦衣客人因火候稍欠而掷箸斥责、掌柜连连赔罪的场面,不禁心驰摇曳。

恍惚间,只觉前三十年竟是白活了。看人家那般做派,才是真正的爷!自个儿从前那点儿享受,较之简直如尘土般微不足道。

这段时日,四省为铁路之事闹得沸反盈天。直到此时,朝廷才真正抬起眼皮,正眼瞧了瞧这场风波。可他们依旧不以为意……军权,不还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么?

殊不知,摄政王先前那一番布置,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显露出其凶险!

当年五大臣出洋考察,去的是普鲁士。他一心效仿普鲁士国王的手段,要将兵权紧握于自家人手中:海军交给了弟弟,陆军托付给兄弟,大元帅之职则揽于己身。可他偏偏忘了:他们都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陆军大臣,一个二十多岁的海军大臣,在勋贵学堂念了几天兵书,就对着沙场滚打多年的老兵油子指手画脚。地方无权调动一兵一卒,唯有他们才有权发号施令。

表面上看,军权是牢牢在握了;实则早已将里里外外得罪了个遍。这兵权,早就不真正属于他们了。手底下的部队,能听从调遣的已是寥寥无几。真真是捡了芝麻,反倒丢了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