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递来折子,说你突发恶疾需静养。顾砚舟把玩着她掉落的凤钗,尖锐的珍珠抵在指尖,既然如此,便让你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好好。他突然甩钗砸向立柱,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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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铁门轰然关闭的瞬间,曲安然蜷缩在长满青苔的墙角。地牢恰在椒房殿地下,上方地板缝隙隐约透下微光,她能听见殿内传来的动静。不多时,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佩思卿带着哭腔的呼喊:陛下!求您饶了安然姐姐!
她聚众抗旨,你还要为她求情?顾砚舟冷硬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伴随着翻动奏折的沙沙声和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的闷响。
臣妾知道她是一时冲动!佩思卿扑通跪地,玉镯在青砖上撞出清响,看在臣妾的份上……她仰起脸时,眼尾的泪痣被水光浸润,像颗随时会坠落的朱砂,陛下不是说过,臣妾想要的,只要开口就会给吗?
顾砚舟握着奏折的手骤然收紧,纸张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佩思卿膝行上前,指尖轻轻覆上他攥着奏折的拳:曲靖将军战死前,曾托人给臣妾带了封信,说安然是他唯一的牵挂……她的声音突然发颤,臣妾见不得安然姐姐受苦,陛下就当……就当是为了臣妾。
殿内死寂如夜,唯有烛芯爆裂的声响。顾砚舟猛地甩开她的手,却在瞥见她泛红的眼眶时,喉结动了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她在牢里思过三个月,若无朕允许,谁都不准探视!他转身时带落了桌上的奏折,却在跨出门槛的刹那,低声补上一句,你也少去地牢,小心沾了晦气。
佩思卿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奏折上。她弯腰拾起,想要整理好放回案几,却在看到某页批注时,睫毛剧烈颤动——那上面用朱砂写着念卿忧思,准奏,墨迹未干。而地牢中的曲安然,将头顶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日后,曲安然在潮湿的霉味中醒来,突然听见地牢外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本宫是皇后,你们敢拦我?!”佩思卿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紧接着是侍卫扑通跪地的声音。片刻后,牢门被人用力推开,佩思卿浑身狼狈地冲进来,裙摆沾满泥浆,发间的珍珠摇摇欲坠。
“安然!”她扑到铁栏前,从袖中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点心,“这是你最爱吃的海棠酥,我特意让小厨房做的……”她的指尖被铁栏磨得发红,却固执地将点心塞进去,“再忍一忍,我已在陛下跟前跪了两个时辰,他松口说……说再关些日子便能放你。”她声音发颤,眼底血丝密布,显然是彻夜未眠。
曲安然望着她眼下的青黑和脸上未干的泪痕,心中莫名涌起一丝不安。这种不安像是无根的藤蔓,在心底悄然生长。她总觉得曲靖哥哥的死、自己被强行入宫的遭遇,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当佩思卿小心翼翼地隔着铁栏,为她擦拭脸上的污渍时,指尖传来的温暖触感,又让她那些莫名的怀疑如晨雾般渐渐消散。或许是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待得久了,才会生出这些无端的猜忌。她握住佩思卿的手,轻声说道:“卿卿,有你真好。”
深夜,苏晏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牢门前。她提着一盏素白灯笼,柔光映得她脸上的笑意格外诡异:“看来佩皇后对你用情至深。”她凑近铁栏,压低声音,“可你知道吗?她每日去求陛下时,都会顺路拜访禁军统领的夫人——那位夫人,可是曲靖将军生前的旧识……”
曲安然猛地后退,撞在潮湿的墙壁上。苏晏殊将一张字条从铁栏缝隙塞进来,上面是娟秀的字迹:“战报被篡改,曲靖之死另有隐情”。“下次她再来时,不妨问问,她究竟在替谁追查真相。”苏晏殊的声音混着滴水声,在黑暗中回荡,“记住,在这宫里,太过炽热的真心,往往藏着最锋利的刀。”
字条上的字迹在灯笼光晕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曲安然盯着战报被篡改五个字,耳畔突然响起进宫前,父亲握着龙头拐杖佝偻着背的模样——那时他说顾砚舟能容忍你与江湖人私相授受?,可明明是顾砚舟执意要将她纳入后宫。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曲安然的声音发颤,指甲几乎要将字条戳破。苏晏殊却只是笑着将灯笼转向自己,烛光在她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因为我们都恨着同一个人。她抬手轻抚铁栏,鎏金护甲刮出刺耳声响,你以为我真疯了?不过是装疯卖傻才能活下来。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晏殊神色骤变,猛地将灯笼吹灭:记住,谁都别信!黑暗中,曲安然只听见衣袂翻飞的声音,再睁眼时地牢已空无一人。潮湿的墙壁上,水珠顺着青苔蜿蜒而下,将字条上的字迹晕染得模糊不清。
次日正午,佩思卿顶着烈日再次来到地牢。她发髻散乱,发间还沾着几片枯叶,怀中紧紧抱着一床棉被:这是新晒的,地牢湿气重......她话音未落,曲安然突然开口:你每日去御书房,可曾见过禁军统领的夫人?
佩思卿的动作陡然僵住,指尖深深掐进棉被。这个细微的反应没能逃过曲安然的眼睛,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沉默在狭小的地牢里蔓延,久到曲安然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佩思卿终于轻声道:见过。她......她是曲靖哥哥的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