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末日不属于我们,人们都在准备过节呢,威斯敏斯特教堂在扎圣坛,剧院里还在演戏,地铁车站里也有唱诗班!”奥立佛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却不再勉强她,自己往外走去,到了客厅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我们在家里过圣诞吧!妈妈,需要我买点儿什么回来?”
“什么也不用你买,这都是我的事儿,”亨特太太收拾着餐具说,“晚上要早点儿回来!”
“那好,晚上见!梁小姐,你想吃点儿什么吗?我要不要买点儿果子?”
“果子?这个季节还有什么果子?”梁冰玉不经意地说,“要是在北平,现在街上该卖糖炒栗子了。”
“栗子?我们这儿也有啊,但不是糖炒的,恐怕味道不如你们的好吃,”奥立佛调皮地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好歹买点儿来尝尝吧,聊胜于无。晚上我们一边吃栗子,一边讲故事!对了,我还得给你带花儿来!”
“买不到花儿了吧?”
“找找看,能买到!冬天玫瑰也开花,鲜红鲜红的,像玛瑙!”
韩子奇又在仔细地阅读报纸,听他们这不着边际的闲扯,头也不抬地说:“你们的闲心太大了,不知道战争是无情的吗?”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应该珍惜生活!”奥立佛轻轻哼着《牧羊人夜间看守羊群》,出门去了,充满活力的双腿欢快地迈着大步,踏得地板咚咚响。
亨特太太出去采购,回来兴奋得了不得,因为她今天不知跑了多少路、费了多少周折,买到了两只火鸡和一篮子鸡蛋、牛肉、土豆、黄瓜,另外还有一瓶香槟酒、一瓶陈年“老窖”,“总算可以马马虎虎过圣诞了!”她说,那神情俨然是立了特等战功的英雄。
沙蒙亨特对那瓶“老窖”垂涎欲滴,拿在手里,凑到鼻子跟前嗅着那酒香,对韩子奇说:“难得,难得,中国酒啊!韩先生,让我们一醉方休!”
“您怎么忘了?我是不喝酒的。”韩子奇歉意地笑笑。
“哦,对不起,那我只好独自享用了!”沙蒙亨特收起了酒,回过头去朝妻子喊,“喂,亲爱的老太婆,把你的好东西奉献出来吧,今天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今天?离圣诞还有三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