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得了,姑奶奶!”韩太太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的话,“人家姑娘‘回门’,你跟着去算是干什么的?这里头有你什么事儿?”
“哦……”新月一愣。
姑妈忙笑着说:“新月呀,昨儿个,你不是去迎了亲吗?为你哥、你嫂子,也尽了心了,受了累了,今儿就在家歇着吧!”她似乎看出了新月不高兴,有意说了个笑话儿:“今儿这‘回门’是淑彦的事儿,赶明儿你出了门子,才该你‘回门’呢!”
新月脸一红,低下了头。
韩子奇毕竟是个男人,他没有留意妻子的话伤了女儿的心,也没意识到女儿心中想些什么,就说:“好吧,好吧,两人快去吧!淑彦哪,见了你的父母,替我问候!”
“哎。”陈淑彦答应着,不无遗憾地看了新月一眼,就随着她的兄弟,偕同她的丈夫,带了“回门礼”往外走。天星穿着那一身不大自然的中山装,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低着头,手里提着礼盒出门去,那倒挂在手里的两只活鸡,挣扎着,扑棱着翅膀。
一家人把他们送出大门外,看着他们走远了,才慢慢地回到院子里来。韩子奇回书房去拿他的手提包,他也该上班去了,那提包里,韩太太装了好些喜糖,让他分赠给特艺公司的同事。
送走了新人,韩太太满心欢喜地回到喜棚下,像还没有过完瘾似的坐在那儿,端起儿媳妇给她沏的那碗盖碗茶,拈起盖儿,拂了拂茶叶,香香地抿了一口,透透地舒了一口气:“托靠主!这桩喜事儿总算办得圆圆满满,我这心事就全没了!”
说的人也许无意,听的人却有心。新月沿着廊子慢慢走回西厢房,看见妈妈那心满意足的神情,听见妈妈那脱口而出的话语,心里一动,不禁想到了自己:她在哥哥、嫂子的这场准备了数月之久的大喜事儿中,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呢?是跟着“凑热闹”的局外人吗?现在,喜事儿办完了,她在妈妈的心中,还占据什么位置呢?
默默地回到西厢房,和衣躺在床上。她累了,困了。昨天的奔忙,昨夜的失眠,现在才突然感到了疲乏。她什么也不想了,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