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情(7)

穆斯林的葬礼 霍达 1430 字 2022-09-17

第十八枝蜡烛也点燃了,十八朵火焰在跳动,在闪烁,十八颗金星映在新月黑亮的眼睛上。新月望着燃烧的蜡烛,望着向她祝福的亲人,望着她的老师,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十八岁了,过去的十八年,就这样送走了,她生命的第十九个年头,又开始了。在她的面前,有黑暗,也有火光;有灾难,也有希望。

服过了临睡前的药,陈淑彦就催着新月躺下了,她伯新月太累。本来她想把新月换下来的衣服趁晚上洗了,可是都被姑妈收走了,连她的一块儿收的。姑妈对她们俩一样地疼。陈淑彦无事可做,就熄了灯,躺在新月身边。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反射进西厢房,朦朦胧胧可以看见写字台上的那盆巴西木。新月把它摆在这个房间里最重要的位置上,还换了清水。现在,那绿叶,那繁花,在幽暗的房间里吐着清香,仿佛给七月的夜晚带来了一缕凉风。

“这会儿,楚老师已经回到学校了吧?”新月像是问陈淑彦,又像是自言自语。

“早该到了,你就别替他着急了,一个男人家,怕什么?”陈淑彦说,“哎,你们这位楚老师,对学生可真好!”

“那当然,他是我的老师嘛!”新月喃喃地说,心中充满了欣慰与自豪。

“得了,老师跟老师也不一样,瞧我们在中学时候的那个班主任,没给过我一回好脸儿,也不知我哪辈子该了他的账……”

新月没说话。她想不起来过去的班主任对淑彦怎么不好,也许是淑彦因为出身不好总在疑心别人歧视她?对这个问题,新月愿意避开不谈,她不想刺激淑彦再想过去的烦恼。

陈淑彦却只顾说下去:“本事不大,架子不小,哪儿能跟楚老师比啊?瞧瞧人家,说出话来就显得那么有学问!”原来陈淑彦也并非和过去的老师有多大的仇,只不过是拉出来和楚雁潮做一番比较,同是班主任,这一比就差远了,“人比人,气死人!”

“不能这么比,”新月笑笑说,“楚老师是北大的高材生,严教授的得意弟子,名师出高徒啊!”

“哦,看得出来,一定是个尖子!年岁不大,就那么沉稳、成熟!他今年二十几啊?”

“二十……”新月一口答不上来,想了想说,“他二十四毕业的嘛,今年二十六了,呀!”她突然大惊小怪地拍了陈淑彦的手一下,“他跟我哥同岁!”

“跟他同岁?”陈淑彦一愣,不觉又在心里把天星拉来和楚雁潮比较,“这两个人,可太不一样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能乱比!”新月不愿意把哥哥和楚老师比较,这两个人,都是可亲、可敬的,都对她非常好,在她的心目中,有很多的共同之处,如果一定要找他们的不同……“其实他们只是气质不同罢了,要是论长相,我哥也可以算是美男子!”

陈淑彦扑哧一笑:“瞧瞧向着他劲儿的,我又没说你哥长得丑!急什么?有这样的妹妹护着,谁也不敢说韩天星半个‘不’字!你倒是跟我说,这俩人气质怎么不一样?”

“我哥朴实、憨厚、倔强;楚老师深沉、文静,还有一股外柔内刚的韧劲儿!”新月说。她还是第一次对别人的气质下评语,但对这两个人,她自认为都很了解,因而评语也很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