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最迷人的最危险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口震荡得厉害,强烈的负罪感一时间编织成一张大网将我网入其中。

“好像我除了惹麻烦什么都干不好。”我用力咬住唇。

沈寰九颔首清浅地笑了笑,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在中国,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做对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多的是人来指责你欺辱你谩骂你讨厌你。到那时你会发现就算哪天真的达到我爸理想中儿媳妇的要求,还是会有层出不穷的质疑声把你贬得一文不值。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看着他,缓慢摇头。

“这个世道比你强的鄙视你,比你弱的排挤你,对你不满的轻谩你。多少人一边骂苹果一边上赶着买ihone,多少人披着‘正义’的皮却说着最恶意伤害的言论?这些都不稀奇。人性就这样,爱攀比,爱对比,爱讽比,谁都逃不过,连我也是。”沈寰九极其很嘲讽地勾起唇角:“只要是我喜欢的女人,沈老头都打心眼里看不起。你出身到底好不好能力强不强他都不会接受你,所以问题根本不出在你身上。”

我心里忽的一沉,沈寰九的意思是沈叔也嫌弃过姚小宛不好吗?

悻悻地看了他一眼,而他也恰好抬起头。

我咽口唾沫说:“我是觉得,我出身要好点儿,至少……”

沈寰九忽然打断了我,四两拨千斤地说:“姚小宛的爸以前也是千万身价的人,她也配不上我吗?呵呵,别人以为我爸是多牛气的人,在我眼里他毫无素养可言,和土匪强盗没区别。”

他的话最终染上一丝温怒。

我耷拉着脑袋,手指紧紧捏着盘子的边缘轻声说:“那么,你之前说不能给我婚姻是不是在保护我?”

沈寰九喉咙里滚出了一连串的低笑,嗓音却还是云淡风轻:“就现在这世道而言,婚姻还能保障的了什么?保障的了谁?”

他的人生经历似乎无时无刻不再警示他婚姻和爱情的不同。而我似乎也能体会那种感觉。就好比我妈才一死,爸的新媳妇都已经进了门,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后来为什么又想着和我订婚了?”我看着他,略显笨拙地问着。

沈寰九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当预感到对的人来临,我的所有原则一夕间都能被打破。三岁,你就是那个对的人。”

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曾经灰暗的人生不曾有光出现,但坐在我面对的这个男人把所有的美好都带给了我。

我突然抑制不住鼻子迅猛而来的酸意,趴在桌上肆意大哭。

沈寰九没有安慰我,打火机滑动的声音钻进我耳朵里,他静静地当个聆听者,任由我发泄。

叨扰我发泄的是一通短信。

沈寰九把手机递给我说王悦辞职了,而辞职的理由让人哭笑不得。陈浩东不喜欢尚寰所以王悦不干了,她就这么轻易又洒脱的放弃了份许多人抢破头皮也可能争抢不到的好工作。

我用沈寰九的手机给王悦打了电话,我问她在哪她没说,但我约她见面她很爽快就答应了。

沈寰九开车送我到约定地点,他在车里等我。我独自走进去,等了十来分钟后王悦到了。

我倒是好奇后来她跟着陈浩东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最终我什么也没问。

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王悦。

她的眼睛里泛着很多红血丝,看见我,双手轻轻摩挲了几下,而后绾了下耳际的头发:“扶三岁,不好意思啊,你好心帮我介绍工作,结果我一转眼就给辞了。我挺……”

我摇头,把沈寰九给的个人支票递给王悦,这点钱是沈寰九自己的,和尚寰没有关系。

王悦实实在在地愣了三四秒:“一,一千万?这钱是……”

我的嘴唇轻轻抿成一条直线:“嗯,现在只有你能帮陈浩东。而且也只有你不会卷着这点钱走。”

“扶三岁,你什么意思?”王悦的声音变得不善起来。

我急着解释:“没什么意思。我明天就订婚了,我希望你俩能过的好,这点钱不要告诉他是从我这拿的就行。”

王悦皱着眉头,身子轻探向我:“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关心陈浩东。要只是那时候的同学情谊,你根本犯不着啊。是不是你们之间的那一晚,到底还是有了些不该有的感情?”

我忽的一怔,突然发现在地下室时告诉她那件事有多么的不理智,她是这么想我的吗?

我看着王悦,没回答她的问题,悄然站起来将话锋一转说:“王悦,那个人在外面等我,一会我要和他去看看婚宴场地安排的怎么样了。明天你会来的,对吗?”

王悦看我一眼,点上一支烟,尼古丁的烟雾往我脸上喷来:“嗯,我一定来。”

我点头,起身和她擦肩而过时,手腕突然被她扼住。

我扭头看她,王悦把放在桌上的支票塞我兜里:“我家浩东是有骨气的人,他不会要这钱的,你还是拿回去。他给我买的车我已经拖了中介去卖,应该值不少。陈浩东是我的潜力股,从前是,现在也是。我相信他一定能靠自己重新过上好日子,我会陪着他。”

王悦的语速很快,眼神也特别的坚定,但我还是从她最后微微闪的眼神中看出了惶恐,在我们那个年纪,都想迫切地装成大人,表现得气定神闲。可经历摆在面前,我,王悦,陈浩东,说到底还是没有太成熟。

我不由皱起了眉:“可是……”

王悦松开我,冲我笑:“别可是了,去忙吧,明天我会早点联系你。”

我沉默了一小会。

打从一开始我和王悦的友情中间就隔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陈浩东,以至于我和她都似乎永远也没办法真的把心交给彼此,却谁都不舍得真的绝交。

到最后,我只是轻轻点头,大步走出去。

靠近古斯特的时候沈寰九在车里轻阖着眼皮闭目养神,我敲了敲车窗,他猛然惊醒,伸手按动了车门锁。

绕过车头,我坐进副驾驶位。

男人的大手很快盖在我手背上:“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