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他默了一会,答:“想我自己。”
“想自己什么?”
他只是笑了一下,却不答。
他是寂寞的,如同今夜的天空,一双无比阴柔的眼睛里滋生出了别样的悔恨,不如以往那般充满光芒,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人。
这一路走来,不管是认识我之前,还是认识我之后,我眼前这个男人都留下了一段段荡气回肠的故事。他用智慧为自己争取到了自由,也曾有许多人骂他是混蛋,人渣,骂他无情也无义。也曾有许多人爱他,爱得如痴如醉,葬送一生。所以他从不评价自己是个好人,他自始至终以坏标榜自己。
一声长长的叹气声后,他压低声音在我耳畔说:“愿意去我父母家住一段时间吗?”
“你要去哪?”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商临垂下头,墨色的发丝在眼前轻荡:“在孙霆均被判刑前陪他说说话,在里面陪他喝喝酒,领走我能领的那份。直到他被押送出市。这个面子,我应该还能要得到。”
“他会死,是吗?”长达一周的时间里我都不愿意去问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我才鼓起了这个勇气。
阿临抿了下嘴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死缓。他杀的人太多了,除了死缓到无期,再被减到二十五年以上不可能。”
也就是说,曾经那个张狂无比的少年要么死,要么在监狱里度过这一生。
我吸吸鼻子,艰难地说:“好,我去公婆家住。但在此之前,我想去看看他行吗?”
阿临也许早就猜到我一定会提这样的要求,在我话音落定的一刹那,毫不意外地轻勾了一下嘴唇。
隔天下午。
孙霆均被带到了探监室。
作为重刑犯,他的双手双脚都应该被铐住,但出于自首情节,警察只给他带了手铐。
嘎吱一声,铁门被关上。
孙霆均的身边站着一个体型微胖的女警。
他是被生活戏弄的人,他是我一心想救却终究救不回的人。
其实这一周里,我曾幻想过无数再见面的场景。
想过他会用憎恨的眼神瞧着我,像一把开天辟地的斧头,凶狠地向我劈来。
也想过他会用冰川般的冷漠送给我,如同不曾认识过那样。
可孙霆均的屁股才一沾上椅子,就开玩笑地说:“程乙舒,商临家饭不好吃吗?怎么肚子还是这么小?你怀得可是双胞胎,又不是生俩猴子。”
我一愣。
几近崩溃。
当即捂住了嘴,就怕当着他的面就掉下最没有用的泪水。
见我情绪不好,孙霆均一下坐正了身子,表情严肃地说:“程乙舒,这里是警局,有些话还是得讲点分寸。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人是我杀的,没有人举着我的手逼我杀人。老子犯了错,现在一切都是活该。蠢的人就应该被淘汰,被这个社会筛选抛弃。这样人类才能进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