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春笑问:“舒隽还完人情,打算去什么地方玩?”
他一面仔细雕琢观音的眉毛,一面应道:“先去苏州,扫故人墓。”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浑身都是一抖。
苏州,杨慎,他就埋在那里。
她轻轻说:“我和你一起去。……舒隽,谢谢你替羊肾打理后事。”
他笑了笑,不甚在意:“没什么好谢的,总是相识一场,我高兴而已。”
他做事向来随性,不按常理出牌。因为高兴,所以乐于蹚晏门这个浑水。因为高兴,所以和她在东江湖过得有滋有味。
伊春便不再道谢,看他雕了一会儿观音,忽然说:“不对,观音娘娘发髻不是这样的,你弄错啦。”
那木头观音华服鬟鬓,飘然若仙,美则美矣,但越看越不像观音菩萨。
舒隽很久很久都没搭腔,直到把复杂美丽的鬟鬓雕好,他才低声道:“不是观音,是我母亲。”
雾鬓观音甄颦颦,美艳震八方。
伊春无话可说。她对舒隽,本来就一丝一毫也不了解的。
“舒隽,今年你还要回家过年吗?你家在什么地方?”
到底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要问问他。
他“嗯”了一声,忽然抬头看看她,笑道:“想去我家玩么?那可比较远,在大雪山附近。何况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好玩,只一座坟墓而已。”
伊春这大半年四处闲逛,多少也听了一点江湖乱七八糟的传闻,认识的不认识的。偶尔听见别人提起舒隽,大多是“此人是个败类,荒淫无耻”之类的语气。
传闻他是采花贼,专采良家妇女,玩过就扔。
传闻他家住在黄金山上,里面有一座宝石海。
各类传闻,说的人口沫横飞,听的人眼花缭乱。
可他却说家里空荡荡,只有一座坟墓。这江湖传闻,果然胡扯八道的比较多。
她说:“等我替羊肾家人报完仇,再去你家找你玩。”
舒隽淡淡地看她一眼:“这么快就相信了,不怕我是骗你?”
她摇头:“你没骗我。”
舒隽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雕木头。
小南瓜买菜迟迟不回,太阳一节一节爬得高了,有点热,伊春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她抬手正要擦擦额头,忽听身后风声锐利,像是有什么利器破空飞射而来。
出于本能,她飞快让了一步,对面舒隽却一动不动,任由那利器擦过耳边,直直钉入身后大树上,铮然鸣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