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比斯!拆墙似乎在进展随着它不断的进展,母亲也不由自主地直往后退,将女儿越搂越紧,直往墙壁上靠突然,隐修女看见那块石头(因为她一直守望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已经松动了,又听见特里斯丹给挖墙的人打气鼓劲的声音,从某个时候起,她就身心交瘁,这时振作起精神,大叫起来说话的声音忽而像锯子声那样刺耳,忽而结结巴巴,仿佛嘴上挤压着万般的咒骂,一齐同时迸发出来一样只听见她叫叫:嗬!嗬!嗬!简直是坏透了!你们是一帮强盗!你们果真要绞死我的女儿吗?我告诉你们,她是我的亲骨肉!噢!胆小鬼!噢!刽子手走狗!猪狗不如的兵痞!杀人凶手!救命!救命!救命!他们就这样想抢走我的女儿吗?所谓仁慈的上帝,究竟何在?
于是她象一头豹子那样趴着,目光迷离,毛发倒竖,口吐白沫,冲着特里斯丹咆哮着:
走近些,过来抓我的女儿吧!我这个女人告诉你,她是我的女儿,难道你真的听不懂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有个孩子是什么意思?唉!你这豺狼,难道你从来没有跟你的母狼睡过?难道你们从来没有狼崽吗?要是你有崽子,你听到它们嗥叫时,难道你就无动于衷,不觉得肚子里在翻腾吗!
使劲撬那块石头,它已经松动了特里斯丹冷冷地说道
好几根撬杠一起掀起那块沉重的基石已前说过,这是母亲的最后屏障她扑了上去,使劲想顶住,用指甲紧抓那块石头,但是那么巨大的一块石头,又有六条壮汉子拼命撬着,她哪能抓得住,一脱手,只见它顺着铁撬杆渐渐滑落到地上
一见入口已打通,母亲干脆横倒在洞口前,用身体去堵塞缺口,双臂扭曲,头在石板上撞得直响,嗓门由于精疲力竭而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叫道:救命呀!救火!救火!
现在,去抓那女子!特里斯丹说,始终无动于衷
母亲瞪着兵卒,样子叫人望而生畏,他们宁愿后退,也不愿往前一步
怎么啦!特里斯丹叫道,亨利埃库赞,你上!
没有一个人敢往前一步
特里斯丹骂道:基督脑袋!还算是武士?一个娘们就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
大人,您把这叫做个娘们?亨利埃说道
她长着一头狮鬣!另一个接着说
行啦!特里斯丹又说,洞口足够大了,三个人齐头进去,就像攻打蓬图瓦兹时的突破口一样,赶快了结,死穆罕默德!谁先退后,我就把他砍成两段!
巡检和母亲都是如此地咄咄逼人,兵卒们夹在中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终于横下心来,向老鼠洞进发
隐修女见此情景,突然跪了起来,拨开垂在脸上的头发,两只擦伤的瘦手一下子又垂落在大腿上于是,泪水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面颊的皱纹扑簌簌往下直流,仿佛冲刷出河床的湍流一样与此同时,她张口了,可是声音那样哀婉,那样顺从,那样温柔那样令人心碎,叫特里斯丹周围那些连人肉都敢吃的老禁头听了,也不止一个在揩眼泪
各位大人!各位捕快先生,请听我一言!这件事我非向你们倾诉不可这是我的女儿,知道吗?是我从前丢失的小不丁点儿的亲骨肉!请听我说吧这事说来话长你们想一想,诸位捕快先生我是很熟悉的以前,因为我生活,孩子们常向我扔石头,那时候捕快先生们一向对我都是很好的你们明白吗?当你们知道底细以后,你们会把我的孩子给我留下的!我是非常一个可怜的卖笑女子是吉卜赛女人把她偷走的但我把她的一只小鞋一直保存了十五年喏,就是这只鞋她那时就这样小的脚在兰斯!花喜儿!苦难街!这一些你们可能全知道那就是我那时候,你们还年轻,正是美好的时光那段日子过得是多么轻松愉快你们会可怜可怜我的,是不是,各位大人?吉卜赛女人偷走了我的女儿,把她藏了整整十五个春秋我过去一直以为她死了想想看,我的大好人们,我还以认为她死了呀!我在这里度过了十五个年头,就在这个地洞里,冬天连个火取暖都没有这,可艰难呀!可怜的亲爱的小鞋!我呼天唤地,慈悲的上帝终于听到了昨天晚上,上苍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啦这真是仁慈上帝显示的奇迹呵!我的女儿没有死你们不会把她抓走的,我对比深信不疑再说,要是换上我,我一言不发,可是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啊!她来日方长,让她见见天日吧!她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呢?丝毫也没有我也没有我只有她这点血脉了,我已经老了,她能回到我身边,这是圣母恩赐给我的福份,你们要是能设身处地地代我想一想,就好啦再说,你们大家都是大好人!你们原本知道她是我的闺女,现在你们知道了啊!她是我心头上的肉呀!巡检大老爷,我宁可我的肺腑被捅上一个大窟窿,也不愿看见她的手指头擦破一点皮!看您的样子是个和善的大老爷!我对您说的这一切,已经把事情的底细向您们解释清楚了,难道还会有假?啊!您也有母亲,大人!您是长官,就求您把我的孩子留下吧!您瞧,我跪着求您,就好象祈求一个耶稣基督那样!我并不向任何人乞求什么,我是兰斯人,各位老爷,我有一小块田地,是我的舅舅马伊埃特勃拉东留下给我的我并不是叫花子我都不要任何东西,只要我的孩子啊!我要留住我的孩子!仁慈的上帝,他是万物之主,不是无缘无故就把孩子还给我的国王!您说王上!就是杀了我的小女儿,这也并不能给他增添许多乐趣!况且国王是仁慈的!这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而不是国王的!也不是您的!我愿意离开!我们愿意离开!说到底,无非是两个过路的女子,一个是女儿,一个是母亲,让她俩过去不就得了!求求你们放我们过去吧!我们是兰斯人啊!你们都是好人儿,捕快老爷们!我喜欢你们大家请别你们抓走我的爱女,那是绝对不行的!难道这是一点做不到的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手势,她的声调,她吞泣饮泪的倾诉,合掌绞扭的动作,让人伤心的微笑,泪水盈眶的目光,辛酸的叹息,撕心裂肺的惨叫,痛苦的呻吟,颠三倒四和语无伦次的诉说,所有的这一切,我们不想细述了她不再作声了,隐修士特里斯丹紧蹙眉头,那却是为了掩饰他虎视眈眈的眼睛中滴溜直转的一颗泪珠但是他克制了这种软弱心肠,口气生硬地只说了一句:这是王上的旨意
继续,他俯身靠近了亨利埃库赞的耳边,悄悄说道:赶快干完了事!这位威风凛凛的巡检也许觉得,连他自己也心软了
这个刽子手和捕快们闯进小屋里母亲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只是向女儿爬了过去,奋不顾身扑上去埃及少女看见兵卒走过来,死亡的恐惧使她振作起来,高声喊道:妈妈!我的妈啊!他们来了!快保护我呀!其声调的悲怆难以述道来了!我的心肝宝贝!妈来保护你!母亲应道,声微气弱,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拼命吻她,吻遍她全身母女俩就这样躺在地上,母亲伏在女儿的身上,此情此景,实在是催人泪下
亨利埃库赞把手伸到了少女漂亮的肩膀下面,把她拦腰抱住她一感觉到这只手,立即呃了一声,便晕死过去刽子手也情不自禁地眼泪直淌,一大滴一大滴地洒落在少女的身上,他要把她抱走,拼命地想把母亲拉开,可是,母亲可以说双手紧扣住女儿的腰间,抱得那样死,紧得以至于要分开她是不可能的亨利埃库赞只得把少女拖出了洞穴,顺带着把在少女的身后的母亲也拖了出来母亲也同样紧闭着眼睛
此时,太阳冉冉升起,广场上已聚集了一大群人,远远望着这边在石板地面上拖着什么一团东西向绞刑架走去因为这是特里斯丹行刑的方式,他有一种癖好,不允许看热闹的人靠近
周围的窗户没有一个人只是远远可以望见圣母院钟楼顶上一个俯临河滩的窗口,有两个身穿黑衣的人影,在晨曦的映照下好象在向这边张望
亨利埃库赞拖着母女俩,来到绞刑架脚下并停了下来,心中不胜怜悯,连大气都喘不过来他把绞索套在少女那令人爱慕的脖颈上不幸的孩子一接触到那可怕的麻绳,抬起眼睛,看见头顶上方石头绞架伸着那好似瘦骨嶙峋的臂膀,不禁得摇晃了一下身子,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声:不!不!我不!母亲一直把头埋在女儿的衣服里面,一声不响,魂飞魄散只看见她直打哆嗦,只听见她拼命吻她的孩子刽子手趁机急速松开母亲紧紧抱住女犯人的双臂也许由于筋疲力尽,或许由于心如死灰,她任凭刽子手摆布然后,刽子手把少女扛在肩上,这可爱的人儿,身子优美地折成两截,垂落在刽子手那宽大的头颅上,紧接着,刽子手踏上梯子,往上攀登
就在此时,蹲在石板地上的母亲一下子瞪大眼睛,不喊不叫,神色骇人,陡然一跃而起,如同猛兽扑食,向刽子手猛冲过去,狠狠咬住了他的一只手真是快如闪电刽子手痛得哇哇直叫人们跑上前去,好不容易才把他那只血淋淋的手从母亲的牙齿中间拔了出来她一直不说话人们狠狠地推开她,只见她的脑袋耷拉下去,重重地砸在石板地上,再把她拉起,她又倒下了原来她已死了
刽子手自始自终没有放下那个姑娘,随又攀着梯子继续爬上去
第 十 一 卷 二 美丽的白衣少女
卡齐莫多发现小室里空无一人,埃及姑娘不见了,就在他保护下被人劫走了这一瞧,把他气得双手直扯自己的头发,惊慌和痛苦地直跺脚紧接着,他疯狂地在教堂上下奔跑,到处寻找他的吉卜赛姑娘,向每个墙角狂呼乱叫,石板地上尽是他洒落的红头发此刻,御前弓手们正以胜利者姿态进入圣母院,也在搜寻着埃及姑娘卡齐莫多帮助他们寻找,可怜的聋子,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他们恶毒的用心还以为流浪汉是埃及姑娘的敌人哩他亲自给隐修士特里斯丹带路,到一切可能藏身的地方去寻找,给他打开一个个秘密门道,打开祭坛的地板夹层和圣器室的暗室如果不幸的姑娘还在教堂里,他定会把她交出去的特里斯丹为人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此时也由于一无所获,疲惫不堪而泄气了,卡齐莫多于是一个人继续寻找他数十次上百次地把教堂找了一遍又一遍,从高到低,上上下下,从纵到横,狂奔乱跑,乱喊乱叫,嗅嗅闻闻,东张西望,到处搜寻,把火炬举到一处处穹拱下,把脑袋伸进一个个洞里,悲痛欲绝,疯疯癫癫,就像一只雄兽失去其母兽,咆哮不已,丧魂落魄,也不过如此最后,他认定,确信她已经不在教堂里,一切全完了,有人把她从他手里抢走了,才慢慢顺着钟楼的楼梯往上爬就是这一座楼梯,在他抢救她的那天,他攀登时是何等狂奋,何等得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