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涩味,到了口中滑滑的、嫩嫩的,有些像鸡蛋布丁。”少年微眯眼,脸色红润,表情满足。
鸡蛋布丁?嗯,好吃吗?
阿衡呆呆,不过终究笑了,满足的样子,薄薄的唇向上扬,唇角是小小细细的笑纹。
“你尝尝,这个。”阿衡把炸干子递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嚼,却皱了眉吐了出来:“怎么是苦的?”
阿衡也蹙眉,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开口:“桑子叔,没放,酱料。我以前和在在吃,不爱佐料。”随即,她跑到厨房,要了一碟酱,淋在了干子上。
言希又夹了一小块在口中品了品,舌尖是豆腐的酥脆和酱汁的甘美,掩了苦味,香味散发得淋漓尽致,有浓郁的口感。
阿衡看到少年舒展了眉,暗暗嘘了一口气。她自幼在乌水长大,本能地护着这一方水土,不愿让别人对它怀着一丝的讨厌。
这番心思,若是用在人身上,通常被称作:护短。
“镇东,城隍庙里,有一口甜井。豆腐,都是用,井水做的。”
言希微微颔首,小口吃着,望着食物,面容珍惜。
桑子叔从厨房里端出了一小碟笋干让言希配着下饭。笋干甜甜酸酸的十分开胃,言希吃了许多。
“阿衡,桑子叔铺子里的招牌旧了,你婶儿让我托你再写一幅。”男子憨厚地望着女孩。
“嗯。”阿衡笑着点了头。
言希诧异:“招牌上的字是你写的?”
阿衡不好意思地又点了点头。
“下笔太快,力度不均衡,墨调得不匀,最后一笔顿了,不够连贯。”少年平淡地开口。
阿衡咽了咽唾沫。
“我们阿衡打小就开始练字了,在镇上数一数二,字写得比云大夫都好。”桑子叔开口,有些不喜欢少年的语气。
“这个,要靠天赋的。”少年淡淡一笑。言下之意,练了多少年,没有天赋都没用。
阿衡知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心下还是有些失望。她自小便随着父亲练毛笔字,不分寒暑没有一日落下,现下少年一句“没有天赋”,着实让她受了打击。
“这孩子口气不小,你写几个字,让我看看。”桑子叔有些生气。
少年耸耸肩不以为意,懒散的样子。
桑子叔取了纸笔,没好气地放在言希面前。
少年在砚中漫不经心地倒了墨,端坐,执笔,笔尖的细毛一丝丝浸了墨,微抬腕,转了转笔尖,在砚端缓缓抿去多余的墨汁,提了手,指甲晶莹圆润,映着竹色的笔杆,煞是好看。
“写‘林’字的时候,左边的‘木’要见风骨,右边的‘木’要见韵味,你写的时候,提笔太快,墨汁不匀,是大忌;‘家’字,虽然写得大气,但是一笔一画之间的精致没有顾及;‘豆’字写得还好,只是墨色铺陈得不均匀;‘腐’字比较难写,你写得比之前的字用心,却失了之前的洒脱;‘店’字,你写时,大概墨干了,因此回了笔。”少年边写,边低着头平淡地开口。
一气呵成,气韵天成,锋芒毕露。
一幅字,让阿衡惊艳了。
每一笔,洒脱遒劲,随意而写,心意却全至,满眼的灵气涌动。
“我说的,对不对?”少年撂了笔,托着下巴,慵懒地问她。
阿衡瞠目结舌。
桑子叔被镇住了,看着字,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不错,有两把刷子。”
言希微微颔首,礼貌温和。
老板又送了许多好吃的,少年装得矜持,嘴角的窃笑却不时泄露。
“怎么样,我给老板写了字,咱们不用掏钱了,多好!你刚才应该装得再震撼一些的,这样才能显出我写的字的价值,老板说不定送给我们更多吃的。”言希小声开口,嘴塞得满满的,大眼睛是一泓清澈的秋水。
阿衡喝着豆腐脑,差点呛死:“我刚才,不是装的。”她的表情再正经不过。
少年扬眉,笑了:“温衡,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拿笔了。便是没有天赋,你又怎么比得过?”
阿衡凝视着少年,也笑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和言希算不上陌生人,可是每一日了解他一些,却觉得益发遥远陌生,倒不如初见时的观感,至少是直接完整的片段。
“我们去你说的那口甜井看看吧。”言希吃饱了,准备消食。
提起乌水镇,除了水乡的风情,最让游人流连的莫过于镇东的城隍庙。庙中香火鼎盛,初一十五,总有许多人去拜祭,求财、求平安、求姻缘。
而阿衡同言希去,却是为了看庙里的一口井。
言希看着井口的青石,用手微微触了触,凉丝丝的,指尖蹭了一层苔藓。庙中有许多人,香火缭绕,人人脸色肃穆,带着虔诚。
“他们不拜这口养人的井,却去拜几个石头人,真是怪。”少年嗤笑。
“对鬼神不能不敬。”阿衡自幼在乌水长大,对城隍的尊敬还是有一些的。
少年瞟了女孩一眼,轻轻一笑,随即弯下腰,双手合十,朝着井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