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黄河的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闷,像是大地不安的心跳。流民屯所有能调动的力量,都已按照预定方案,进入了沿河预设的伏击阵地。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雾气,以及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硫磺、油脂和金属气息的战争味道。
林川站在北岸一处地势稍高、经过伪装的指挥土台上,身侧分别是举着单筒望远镜的杨把总,以及负责传递旗语的孙小眼。他的目光穿透稀薄的晨雾,死死锁定在黄河下游那片看似平静的水域——根据陆夜不收最后传回的情报,那里是巴彦部选定的主要渡河点。
“来了。”杨把总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只见下游水天相接之处,先是出现了几个微小的黑点,随即越来越多,如同散落的芝麻,渐渐连成一片。那是清军搜集来的大小船只和羊皮筏子,黑压压地覆盖了一段河面。船上人影幢幢,金属甲片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下反射出幽冷的微光。低沉的号角声穿过水雾传来,带着一种蛮横的压迫感
紧邻河岸的一片芦苇荡中,王老蔫和他“锐士营”的三十名好手,如同蛰伏的鳄鱼,半身浸在冰冷的河水里,只露出口鼻和眼睛。他们身上披着沾满泥浆的芦苇伪装,手中紧握的不是刀枪,而是特制的、带着倒钩的绳索和浸了火油的布团。
王老蔫的伤口在冷水浸泡下隐隐作痛,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船队。他能清晰地看到最前面几条大船上,那些穿着蓝色棉甲、剃着金钱鼠尾的清军弓箭手,正警惕地打量着河岸。
“稳住……等炮响……”王老蔫的声音如同呓语,在手下人耳边传递。他们是第一道钉子,要在敌人最混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在上游一处临时垒起的土垒后方,吴秀才紧张地搓着手。他面前是几架经过雷匠人改造的“架火战车”——其实就是加固的独轮车上,绑着多达二十个“神火飞鸦”的发射竹筒,角度被固定成覆盖河面区域的抛射状。
“《纪效新书》有云,‘火器之利,在于势猛而发速,敌未及阵而先损其锐气’……”他喃喃自语,既是在给自己打气,也是在回顾那故纸堆里的智慧。这些简陋的火箭车,承载着他将圣贤书转化为杀敌策的期望。
清军的船队进入中流,速度因水流而稍缓。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些原本顺流而下的普通“浮木”,突然在船队中间炸开!巨大的水柱裹挟着木屑和惨叫冲天而起!这是韩老枪的“水底龙王炮”的简化版——用密封木桶装载火药,设置简易水压引信,在特定深度被船只碰撞或水压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