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广陵绝响

历史奇人传 山羊02 1150 字 15天前

景元四年(263年)的冬天,洛阳城格外寒冷。司马昭进爵晋公、加九锡的政治闹剧刚刚落幕,而在这场闹剧中被迫执笔写下《为郑冲劝晋王笺》的阮籍,生命也如风中残烛,即将燃尽。

那日,当阮籍掷笔于地,说出这下可以安心醉死了的话语时,他的精神世界已经先行崩塌。据《晋书·阮籍传》记载,自完成劝进表后,他哀毁骨立,自此疾渐笃。那个曾经驾车穷途、痛哭而返的狂士,那个能以青白眼分明爱憎的智者,如今只能缠绵病榻。

他的居所依旧简朴,除了满架的书籍,便只有那张跟随他多年的古琴。窗外是洛阳城常见的飘雪,而室内,药香与墨香交织,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即将终结的时代。阮籍清楚地知道,他的生命已走到尽头,而更让他痛心的是,那个他曾经试图以放达之行来抗衡的虚伪世道,正在司马氏的手中逐步巩固。

父子之间的临终对话。

这一日,阮籍将独子阮浑唤至床前。年轻的阮浑目睹父亲一生的狂放不羁,深受其洒脱风度的感染,言语间流露出想要继承父亲作风的意向。他提到近日又与堂哥阮咸饮酒长歌,言外之意是对这种名士风范的向往。

阮籍闻言,挣扎着撑起病体,目光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凝视着儿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吾此流,汝不得复尔!”句话在《世说新语》中有明确记载,但其背后的深意,却需要放在整个魏晋时代背景下理解。阮籍自己一生放达,蔑视礼法,为何临终前却阻止儿子效仿?

纵观阮籍一生,他的种种“反常”之行,实则是特殊时代的特殊抗争。当他听闻母亲去世,仍坚持下完棋,随后却“吐血数升”;他为回避司马昭的联姻之意,大醉六十日;他“穷途之哭”,哭的不是无路,而是路路不通的困境。这些行为的背后,是一个清醒的灵魂在乱世中的挣扎。

而今临终回首,阮籍终于明白:他的放达,本质上是一种不得已的自我保护,是用外在的狂放掩饰内心的痛苦。他不愿儿子重复这种“形神交瘁”生活,不愿下一代继续这种“外表放浪,内心泣血”的生存方式。这声阻止,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沉的爱,也是一个时代智者对后辈最真切的关怀。

最后的琴音与诗意。

阮籍让家人取来他平日珍爱的古琴。这琴伴随他多年,见证过竹林下的清谈,陪伴过深夜的独酌,也慰藉过无数个不眠之夜。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却没有弹奏完整的曲子,只是拨弄出几个零散的音符。

随后,他以微弱而清晰的声音,吟诵起自己早年创作的《咏怀诗》:

“生命辰安在,忧戚涕沾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