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蝗群，如同裹挟着死亡气息的黄褐色沙暴，彻底淹没了赵家集。天空失去了颜色，阳光被无数振动的翅膀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永无止境的嗡嗡声，以及那细密而恐怖的啃噬声——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像是死神在低语，在咀嚼。

蝗虫！无穷无尽的蝗虫！它们落在屋顶上、篱笆上、树枝上，将一切覆盖，使得房屋仿佛在蠕动，树木不堪重负地弯折。它们钻进窗户缝隙，扑打着人们的脸，钻进衣领，带来一阵阵冰凉的、令人作呕的触感。

但真正的灾难，在田野。

那些没有被浓烟有效阻挡、没有深沟隔绝、更没有神奇艾草屏障保护的田地，成为了这场饕餮盛宴的主餐。

赵德贵和他几个儿子，以及所有心存侥幸、或是来不及做好充分防护的赵家男户及流民们的田地，首当其冲。

蝗虫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整片田野染成了令人窒息蠕动的黄褐色。它们覆盖了每一寸土地，每一株作物。

人们只能绝望地站在田埂上，或是躲在屋里，透过窗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最后的希望被迅速吞噬。

快！太快了！

那些在旱灾后好不容易补种下去、刚刚抽出几片嫩叶的荞麦、豆苗，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消失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

蝗虫们啃噬着禾苗的茎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它们甚至不放过已经干枯的秸秆，不放过田埂上的野草，不放过一切含有叶绿素的东西！

赵德贵拄着拐杖，站在自家田头，浑浊的老眼瞪得几乎裂开。他看着他赵家最好的那几十亩水浇地——那是他赵家几代人的心血，是家族兴旺的根基——此刻正被无数丑陋的虫子疯狂啃食。绿色的消失速度，快得让他心脏抽搐。

“滚开！畜生！滚开啊！”他挥舞着拐杖，踉跄着冲进虫群，试图驱赶。但拐杖扫过，只能激起一小片飞蝗，瞬间又有更多的蝗虫填补空缺，扑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啃噬着他的衣服，甚至咬破了他裸露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