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岳璃于江南深山探寻古道之时,临安城的政治暗流,也因为巴州方面撒下的火种而开始涌动起来。
陈默等三人被临安府衙扣押,起初确实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如凌岳所料,贾似道第一时间下令严密封锁消息,并派亲信严加审讯,试图挖出背后的“主使”。
然而,陈默等人牢记凌岳的指示,一口咬定自己是出于义愤,为川中浴血抗蒙的军民鸣不平,才冒死携带证据来临安告状,并无他人指使。审讯官员用尽手段,也未能撬开他们的嘴。
与此同时,冉琎安排的后续手段开始发酵。“川中义士被扣押”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临安士林和民间传开,版本越发离奇,甚至有人说看到了血书,听到了义士在狱中的慷慨陈词。御史台几位素来以刚直闻名的言官,果然被惊动,开始上书质询此事,要求朝廷给出说法。
更让贾似道头疼的是,王坚联络的那些蜀籍官员和清流的联名奏章,也适时地递到了枢密院和皇帝的案头。奏章中虽未直接指责贾似道,但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史嵩之叛逃误国、勾结外番的愤怒,以及对吕文德大军逡巡不前、坐视川东危急的质疑,要求朝廷明正典刑,另选贤能,以安蜀中军民之心。
这几股力量合流,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政治压力。贾似道虽然权倾朝野,但也并非一手遮天,他需要顾忌舆论,尤其是来自清流和蜀籍官员群体的声音。更重要的是,史嵩之的行为如果真如奏章所说,那确实是一桩巨大的丑闻,一旦坐实,连他这位举荐者和庇护者也会脸上无光,甚至被政敌攻击。
相府书房内,贾似道看着案头堆积的奏章和密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站着战战兢兢的史嵩之心腹(史嵩之本人还在荆州),以及几位幕僚。
“蠢货!废物!”贾似道猛地将一份奏章摔在地上,“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临阵脱逃也就罢了,竟还留下如此多的把柄!如今闹得满城风雨,让本相如何收场?!”
那心腹吓得噗通跪地:“相爷息怒!史大人他…他也是一时糊涂…都是那凌岳勾结刘整,以下犯上…”
“闭嘴!”贾似道厉声打断,“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那些西方番人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鞑子那边…史嵩之到底瞒着本相做了多少好事?!”
幕僚中一人小心翼翼道:“相爷,如今看来,史大人之事恐难回护。为今之计,当断则断。不如…顺势而为,严查史嵩之之罪,以示相爷公正无私。至于吕元帅那边,可令其暂缓进军,观望局势,或可将功折罪…”
另一人补充道:“还有狱中那几人,久押不成,亦恐生变。不若稍作惩戒,逐出临安了事。如此,既可平息物议,亦可敲打史嵩之,更可…看看那巴州凌岳,究竟是真忠臣,还是假义士。”
贾似道眯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幕僚的话说到了他心坎里。牺牲一个史嵩之,保住自己的清誉和权位,无疑是目前最划算的选择。至于凌岳…若他真能挡住鞑子,或许…暂时留着这颗棋子,也未尝不可。
“也罢。”贾似道终于开口,语气冰冷,“拟旨:着有司严查史嵩之临阵脱逃、贪渎枉法一案,查明后即刻锁拿进京问罪!另,谕令吕文德,巴东之事,暂以稳守为上,未有明令,不得擅起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