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冰封。虚空裂隙的吸力并非寻常牵引,而是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直指本源的撕扯意志。李玄感觉自己像一滴被强行从经脉中剥离的血珠,每一个细胞都在被碾碎又重组。世界被扯成了光怪陆离的万花筒碎片——扭曲的青铜平台冰棱,阿史德元镇因惊骇和发力而扭曲的脸孔,黑色冰排深渊般的核心,乃至星骸引擎最后挣扎的幽蓝光芒,统统被拉扯、旋转、粉碎,混入一片无声却又撕裂灵魂的混沌乱流!冰冷的混乱能量像亿万根细针穿透皮肤、肌肉、骨骼,直刺经脉深处,刚刚被寒潮和冰棱震得翻腾不休的地脉之力与肾经元气被彻底搅散,在虚无中徒劳地奔涌对抗,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神识混乱和肉体上的钝痛折磨。
黑暗、冰冷、窒息。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永恒的一瞬,又似万载长眠的刹那。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撞击,隔着一层厚重的物质屏障传来。李玄的意识在极速下坠和刺骨的包裹感中猛地惊醒!
冰冷!刺骨钻心的冰冷瞬间渗透了他每一寸湿透的衣物,每一个张开的毛孔!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喉咙深处被一股腥咸、黏腻、混杂着浓郁铁锈和淤泥腐朽气息的黑水强行灌入!
“咕噜噜……”
身体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混乱的感知。李玄猛地闭气,残存的地脉元气在极度紊乱的肾经强行催动下炸开,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火烛,驱散四肢百骸几乎凝滞的冰寒。四肢拼命划动,奋力撕开黏稠滞重的黑水,奋力向上挣扎!
哗啦!
他猛地冲破水面,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从胸腔里呕出来,带出的不只是冰冷恶臭的黑水,还有脏腑挤压下的血腥味。浑浊的河水糊住眼睛,他用尽力气甩开脸上的水渍,【地脉视界】如同一盏在强风中挣扎的油灯,颤巍巍、勉强地重新点燃。
光线昏暗到了极点。眼前并非漆黑,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被墨汁浸透亿万年的深沉黑暗。一条极其宽阔的地下暗河在面前无声奔流,河水浓稠如融化的沥青,却诡异地并非完全不透光,反而在更深邃的黑暗处闪烁着极其微弱、非自然形成的、磷火般的游丝。
目光艰难地扫向河岸两侧。巨大的、光滑得如同被打磨了千万年的黑色岩壁向上延伸,视线穷尽之处亦望不到顶,仿佛这是一条通往无尽幽冥深渊的喉管。而在那冰冷如墨玉的岩壁之上,生长着、或者说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幽绿色磷光的苔藓!它们如同一片片被强行钉在绝壁上的、巨大的、散发着不祥光晕的蝶蛾尸体,密密麻麻,形成一幅幅扭曲怪诞、令人心悸的图腾壁画,构成了整个空间唯一的光源。幽光映照在乌黑的河水中,水面像是被无数双鬼眼所窥探。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更加致命。是千年坟墓深处堆积的陈腐尘泥,是金属矿脉腐烂氧化后的刺鼻腥气,还糅杂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处不在的、如同低频蜂鸣般震荡在骨髓里的干扰性磁场!这死寂之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呼吸着的能量墓穴。
“咳……咳……该死的宇文老贼!” 一个熟悉的、饱含痛楚和愤怒的嘶哑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李玄循声艰难扭头。距离他几丈远的水面上,阿史德元镇同样挣扎着浮出了头。他情况比李玄更糟。先前在核心区域被冰棱撕开的胸腹伤口、被寒焰灼伤的皮肤、以及强行撼动超级冰排导致的骨裂和内腑震荡,在这剧毒般冰冷污秽的黑水浸泡下,如同伤口被泼上了盐和砒霜。他半边脸上的图腾纹路此刻都浸在血污和黑水里,显得极其黯淡。他猛地咳呛着,似乎想把整个肺腔都咳出来,每一次咳嗽都引发全身痉挛般的抽搐。他看着周遭这绝对陌生的死寂天地,那鹰隼般的眼中也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悸和茫然。
那诡异的黑色冰排,那强行吞没一切的虚空裂隙……绝非意外!这是一个精心准备的后手!一个将他们强行从核心战场剥离,抛入绝地的预设陷阱!是谁?宇文太一?还是吐贺鲁?或者……两者皆有?
生存的本能迫使李玄压下所有惊疑与怒火。他强迫【地脉视界】催动到极限,试图穿透下方那片令人心悸的、流动着的黑暗黏稠。然而,那无处不在的干扰性磁场如同一万根细针,持续不断地扎刺着他的神识。视界仿佛透过了一层晃动的、布满污垢的厚厚毛玻璃,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了一些画面:
淤泥、淤泥、无尽的黑色淤泥层叠在河床深处。然而,在这些淤泥的下方,更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沉睡。数量庞大到令人窒息!它们并非完全的沉寂,而是在散发出一股股冰冷、枯寂、粘稠的能量波动!这股能量,他刚刚经历过——是那些隋兵阴魂同源的气息!但更加古老,更加苍凉,更加……死硬!仿佛被时间风干了所有水分,只剩下纯粹的、怨毒的、守誓的执念,如同埋藏在地核深处亿万年的铅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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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种枯寂执念的核心,都被一种更加强横、更加凝聚、散发着刺目不祥光晕的暗紫色能量所禁锢、驱动!如同朽木里镶嵌了燃烧的妖核!
一股寒气,远比浸泡他们的黑水冰冷万倍,瞬间从李玄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小心水下!!有东西醒了!”
几乎就在李玄带着强烈警告嘶吼出口的同时,整个死寂的河面陡然沸腾起来!
哗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