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考克斯…艾略特,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释然。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片火光冲天、神魔乱舞的毁灭之地,又看了看塞拉。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扶着船舷,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自己那变异得异常粗壮、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右臂高高举起!在塞拉惊愕的目光中,艾略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痛苦光芒,左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他一直藏在靴筒里的、锋利的潜水刀!
“不!”塞拉失声喊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
艾略特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解脱的、非人的嘶吼!寒光闪过!锋利的刀刃狠狠斩在他右臂肘关节上方变异最严重的位置!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着骨骼碎裂和坚韧组织断裂的闷响!
暗绿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一截覆盖着厚实鳞片、指端带着锐利爪钩的、已经完全非人化的前臂,沉重地掉落在颠簸的甲板上,还在神经性地抽搐着!
艾略特·威尔考克斯的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剧烈摇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倒下。断臂处血肉模糊,但塞拉惊恐地发现,那伤口流出的血液,在最初的暗绿色喷涌后,竟然开始呈现出…暗红色!属于人类的暗红色!断臂处狰狞的伤口边缘,那些蠕动的、试图修复的鳞片状组织,也仿佛失去了活力,开始萎缩、变黑!
“这样…好多了…”艾略特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他脸上变异蔓延的纹路似乎也停滞了,甚至开始微微消退。他用仅存的左手,紧紧抓住船舷,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望向塞拉,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挣扎,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属于人类战士的疲惫和解脱。
“走…快走…”他喘息着,声音微弱却清晰,“别…回头…活下去…把真相…”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暗红色的血沫从他嘴角溢出。他的身体软软地顺着船舷滑倒,瘫坐在湿冷的甲板上,头无力地靠在船舷边缘,眼睛疲惫地半闭着,望着那片渐渐远离的、燃烧着神魔战火的印斯茅斯。他残存的左手,无意识地搭在甲板上那截属于怪物的断臂旁,形成一幅无比悲怆的画面。
塞拉咬着牙,强忍住眼眶的酸涩和内心的翻涌。他知道艾略特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他用最惨烈的方式,斩断了深渊的侵蚀,保住了自己最后的人性尊严,也为他争取了时间。他不再犹豫,转身冲回驾驶舱,将引擎的油门推到底!破旧的小船发出更加凄厉的嘶吼,劈开愈发汹涌的波涛,向着南方,向着波士顿的方向,亡命狂奔!
海风在耳边呼啸,带着灰烬、海腥和远处神战传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轰鸣。塞拉紧紧抱着怀中那件染血的警服和冰冷的警徽,不敢再回头看一眼那片沉沦的炼狱。眉心的灼痛如同永恒的烙印,提醒着他所经历的一切绝非噩梦。
在他身后,铅灰色的天空下,印斯茅斯半岛的轮廓在滔天巨浪、扭曲光焰和两位旧日支配者毁天灭地的碰撞中,正一寸寸地沉入冰冷、黑暗的深渊。达贡那充满海洋怒火的咆哮与奈亚拉托提普化身那充满混沌恶意的无声尖啸,交织成一首为逝去世界送葬的、亵渎而绝望的终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