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是在凌晨三点开始下的。齐元被窗玻璃上的水流惊醒时,储藏室的台灯还亮着,沈枫常坐的木椅空着,椅面沾着半片干枯的槐树叶,像枚被遗忘的邮票。
他摸到手机的瞬间,屏幕恰好亮起,是局里的紧急通报:城东旧仓库发现女尸,现场用死者的血画着螺旋纹,旁边散落着三颗橘子糖,糖纸背面的铅笔字歪歪扭扭——"轮到她了"。
齐元冲进沈枫的房间时,温雅正跪在床前发抖。少年叠得方方正正的校服扔在枕头上,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星星串却不见了。最底下的抽屉拉开着,里面的铁皮饼干盒空了,只剩张泛黄的入院登记表,"沈小树"三个字被水洇得发皱,像在哭。
"他的星星串......"温雅的指甲抠进床板,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床单上,晕成朵丑陋的花,"昨天还在的,他说要串满一千颗挂在树顶......"
齐元的目光扫过窗台,那里的搪瓷杯倒在地上,地下河的水在青砖上漫出蜿蜒的痕迹,最终汇入墙角的排水孔,像条无声游走的蛇。他忽然想起沈枫回来那天说过,暗河的水会跟着"被选中的人"走,当时只当是少年的胡话。
警车停在孤儿院门口时,张妈的哭声从厨房飘出来。老太太抱着那半罐橘子糖蹲在灶台前,糖纸被雨水打湿,在晨光里透出模糊的虹彩,像沈枫失踪前折到一半的星星。"他昨晚还帮我劈柴来着。"张妈的围裙沾着灶灰,手指抚过糖罐上的划痕,"说要给雅姐做槐花酱,还问我放多少糖才不酸......"
技术科的人在槐树下拉起警戒线时,齐元看见树根处的暗河入口泛着诡异的腥气。老法医蹲在泥水里用镊子夹起片糖纸,透明的玻璃纸裹着颗石子,上面的牙印深浅不一,和沈枫补过的门牙形状完全吻合。
"又是他的手法。"年轻警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照片里的女死者穿着白衬衫,领口别着朵干槐花,和三年前仓库管理员账本里夹着的那片一模一样,"死者是城西盗窃案的辩护律师,上周刚帮嫌疑人翻供。"
温雅突然抓住齐元的胳膊,指尖凉得像冰:"他说过恨那些帮坏人说话的人。"她的声音撞在雨幕里,碎成无数片,"那天在局里做笔录,他看见律师和嫌疑人说笑,回来就把笔记本里的'正义'两个字涂成了黑块......"
齐元想起沈枫笔记本里的那页涂鸦:穿着黑袍的人踩着星星串,世界树的根须在底下哭,泪水汇成的河里漂着颗橘子糖,糖纸写着"甜是会被偷走的"。当时只当是孩子的愤懑,现在看来,那些扭曲的线条里藏着的,是早已成型的杀意。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齐元盯着桌上的证物袋,里面的橘子糖纸在灯光下泛出冷光,铅笔字的尾端带着熟悉的小弯钩,和沈枫写"星"字时的习惯分毫不差。老法医推门进来时,他正用指尖摩挲着袋面,那里映出自己眼下的青黑,像道洗不掉的疤。
"死者胃里有未消化的橘子糖。"老法医把尸检报告推过来,照片上的糖块沾着血丝,"成分和张妈那罐三十年前的老糖完全一致,市面上早就停产了。"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沉得像雨,"仓库管理员的牢房昨晚也出事了,人吊死在铁栏杆上,脖子上缠着星星串,死前用指甲在墙上刻了'树要吃糖'。"
齐元的指节捏得发白。他忽然想起沈枫回来后总在深夜盯着槐树发呆,说"树在喊饿",当时温雅还笑他是童话书看多了。现在想来,那些被当作童言的呓语,或许是这场连环杀戮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