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沼泽蒸腾着腐臭的雾气,像一张半透明的裹尸布笼罩在残军头顶。顾无忧的靴子早已被泥浆吞没,此刻赤脚踩在灼热的灰烬上,每一步都留下暗红的脚印。昨夜的火墙烧穿了沼泽,也烧焦了他的铠甲边缘,此刻那些卷曲的铁片正随着步伐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将军...还有三里..."副将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的左腿被沼泽里的什么东西咬过,伤口已经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顾无忧没有回头,铁剑"不归"插在腰带上,剑鞘里积了半寸浑浊的泥水。少年将军的左手紧握着一根焦黑的骨杖——那是他们在穿越火场时,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不知名动物的腿骨。
"让伤员走在中间。"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队伍为之一静,"还能拿得动刀的,跟我断后。"
沈枫的骨鞭在朔方城墙上突然迸裂,一节节骨节悬浮在空中,金纹拼凑出的画面让韩德让瞬间面色惨白——顾无忧的残军身后,沼泽里的东西正在蠕动。不是北狄追兵,而是那些本该永远沉睡在泥潭深处的...
"尸变。"白羽沫的折扇"啪"地合拢,扇面上墨色的山水不知何时变成了扭曲的人形,"这片沼泽是古战场。"
仿佛印证他的话,骨鞭上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一具具被泥浆保存完好的尸体正从沼泽中爬出,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铠甲,有些甚至已经化作了白骨,却诡异地保持着行军的阵型。而走在最前面的那具尸体,赫然穿着隆和七年的朔方军制式铠甲——顾无忧祖父战死那年。
沼泽边缘,顾无忧突然停下脚步。少年将军的耳朵微微动了动,那是沈枫教他辨认危险的小技巧。此刻,他听到了一种不该存在的声音——整齐的脚步声,夹杂着铠甲碰撞的声响,从他们刚刚走过的路上传来。
"点火把。"顾无忧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全部点燃。"
当数百支火把同时亮起时,映照出的景象让最勇敢的老兵也双腿发软——一支沉默的军队正从沼泽深处走来。他们有的已经腐烂得只剩骨架,有的却还保留着生前的面容,甚至能看清阵亡时痛苦扭曲的表情。最前排的尸体手中,赫然举着隆和七年朔方军的军旗。
"列阵。"顾无忧拔出铁剑,剑身上的云纹在火光中如同流动的血丝,"活人靠左,死人靠右。"
这句玩笑话没人笑得出来。少年将军独自站在阵前,赤脚踩在滚烫的灰烬里,背影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当第一具行尸进入攻击范围时,他的剑锋精准地刺入对方咽喉——那是这具尸体生前的致命伤。
"记住他们的伤口。"顾无忧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可闻,"往旧伤上打。"
沈枫的骨鞭突然剧烈震颤。金纹拼凑出的画面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顾无忧的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复刻了他祖父当年的剑法。那些本该失传的招式,此刻被少年将军使得分毫不差,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牵引着他的动作。
"不是尸变..."白羽沫的折扇在掌心敲出诡异的节奏,"是执念。这些亡魂在重复生前的最后一战。"
朔方城的更漏指向寅时三刻,城墙上的火把突然齐齐暗了一瞬。当光亮重新稳定时,沈枫的骨鞭上浮现出新的画面——顾无忧的剑锋刺穿了一具穿着北狄铠甲的腐尸,而那具尸体倒下时,腐烂的嘴唇竟然蠕动着说了句话。
金纹拼出来的字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顾老将军...别来无恙。"
沼泽中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顾无忧的残军且战且退,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腐臭的泥浆和可疑的黑色液体。少年将军的右臂被撕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腕流到铁剑上,那些云纹像是活过来一般,开始诡异地蠕动。
"将军!前面有光!"亲兵突然大喊。
顾无忧抬头,看到沼泽边缘确实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那不是幻觉,而是一支打着北狄旗帜的巡逻队——活人的巡逻队。
"天要亡我..."副将绝望地跪倒在泥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