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伊始。
清晨,重庆府一改往日战备的肃杀,处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纵然历经战乱与苦难,这片土地上勤劳坚韧的华夏子民,依旧怀着对未来的殷切期盼。
他们用最朴素的方式迎接新的一年,那份深植于血脉中的乐观与不屈,令人动容。
赵昺一早便来到嘉陵江畔,凛冽的江风扑面而来,吹得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打了数个补丁的旧棉袄。
几位被特意召来的城内族老早已在此等候,他们虽不知官家所等为何,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赵昺那件与节日氛围格格不入的棉袄上。
再对比自己为觐见天子而换上的庄重儒袍,神色间不免有些局促不安。
赵昺只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当即摆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各位耄老莫要想着替朕张罗新衣裳,这件挺好,抗风得很。有那些布料,多给孩子们添置几件衣裳,朕瞧着比什么都欢喜。”
一旁的李庭芝闻言,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跟随这位赵官家越久,便越发觉其与众不同。
放着速哥那富丽堂皇的官邸不住,偏生下令将其改为收容孤儿的“同济堂”,直言那里地方宽敞,正好让无依无靠的孩子们住得敞亮些。
自己则搬进步卒校场的一顶普通营帐,惹得城内那些注重威仪的耕读世家族老们心急如焚。
起初三天两头便往军营里跑,苦口婆心劝谏天子需注重威仪,不可如此“草率”。
直把赵昺扰得不厌其烦,后来索性每日一早便策马出门,要么去巡视骑兵营,要么就看着那群被选入营中的半大蒙古孩童操练。
说到这些蒙古驱口,自赵昺下令“城内百姓一视同仁”后,他们的境遇已大为改观。
尤其是那些被选入骑兵营的孩童,赵昺更是下了死令,严禁军中再以“鞑子”相称。
言明“罪不及妻儿”,他们的父辈多已战死沙场,自身更是受尽压迫。
那个曾对赵昺露出獠牙般的警惕眼神的蒙古半大孩子,在得知自家因他入营而获得军饷口粮,母亲和弟妹也被迁入能遮风挡雨的屋舍,并正式录入“良民”户籍后。
他竟独自一人寻了个机会跑到赵昺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转身跑开。
那日,负责登记户籍的小吏告诉那些不识字的蒙古妇女,按下手印后,她们与孩子从此便是与城内百姓无异的“良民”时。
这些饱经苦难的妇人是当场号啕大哭,声嘶力竭,仿佛要将半生的屈辱与悲苦尽数倾泻。
不明就里的孩子们起初还欲冲上前保护母亲,被拉住低语解释后,也纷纷与额吉抱头痛哭,那是劫后余生、得见天日的狂喜与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