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尘谷的瘴气是活的。
浓黑如墨的雾气在林间翻涌,时而化作扭曲的兽形扑来,时而凝成细针钻进衣缝,林风的定海珠悬在头顶三尺处,蓝光撑开的护罩上噼啪作响,每一次碰撞都溅起细碎的光星,像将将熄灭的火星。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的瘴气竟蚀出几个细密的小孔,腥臭的气味顺着毛孔往里钻,呛得他喉咙发紧。
“叶灵给的防毒丹快压不住了。”君无痕的声音裹着灵力传来,他剑穗上的琉璃珠已蒙上一层灰翳,方才无意间扫过一片枯叶,那叶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发黑,最后化作一捧黑灰簌簌落下,“这瘴气不仅蚀体,还能吞灵——方才那只青鸾撞进来,连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裹成个黑茧,一刻钟不到就只剩层羽毛壳了。”
林风点点头,指尖在定海珠上轻轻摩挲。珠子的蓝光比在玄冰渊时黯淡了约莫三成,边缘甚至凝着层薄薄的霜花——持续驱散瘴气对灵力的消耗远超预期。他低头看了眼叶灵绘制的羊皮地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的“回音壁”就在前方半里处,标记旁画着个小小的符文,像只睁着的眼睛,旁边批注着一行小字:“照心不照形,影邪自现形”。
“传说回音壁的石壁是上古玄石所铸,”林风指着地图,“当年影主伪装成清虚门长老混进联军,就是在这石壁前被识破的——心术不正者在壁前显不出影,就像水里的墨,融不进镜子里的光。”
话音未落,君无痕的溯源剑突然发出嗡鸣,剑尖震颤着指向左前方的矮树丛。那片灌木丛长得极密,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色,此刻正无风自动,簌簌作响。林风立刻屏住呼吸,定海珠的蓝光骤然收紧,从蓬松的光罩凝成半寸厚的薄盾,护在两人身前。
窸窣声越来越近,先是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灰扑扑的绒毛上沾着瘴气凝成的露珠,一对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看清他们后非但不怕,反而歪着头“嗷呜”叫了一声,嘴角还叼着颗红得发紫的野果,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在下巴上积成个小血珠。
“是迷谷兽。”君无痕缓缓收剑回鞘,剑穗上的琉璃珠仍在轻颤,却已没了之前的警惕,“这畜生以瘴气为食,性子比兔子还温驯,倒是断尘谷里少有的活物。”
林风被它逗得微微笑了笑,从行囊里摸出块用灵米混着蜂蜜做的干粮。迷谷兽嗅到甜味,眼睛一亮,叼着野果颠颠地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林风的靴筒,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扫着地面,溅起的泥点落在蓝光盾上,瞬间被灼烧成白烟。林风把干粮递过去,它叼过干粮,转身往谷深处跑去,跑几步就回头看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邀唤声,小短腿在湿滑的苔藓上打滑,像团滚动的灰毛球。
“跟着它吧。”林风跟上迷谷兽的脚步,“这谷里的苔藓下埋着不少腐骨,刚才我踩错一步,底下竟是具修士的骸骨,迷谷兽常年在这里打转,肯定知道哪条路能走。”
两人跟着迷谷兽穿行在瘴气中,脚下的苔藓渐渐从灰绿色变成暗红色,踩上去黏糊糊的,像是踩在凝固的血上,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拔脚时还能听到“啵”的一声,像从肉里抽出来。空气中的腐味里渐渐掺了股淡淡的血腥气,不是野兽的臊腥,是带着灵力的甜腥——是修士的血。
定海珠的蓝光闪烁得越来越急,珠身甚至微微发烫,林风拽住君无痕的衣袖,压低声音:“前面有问题,血腥味太浓,而且……”他侧耳听了听,“你有没有听到锁链拖地的声音?”
君无痕凝神细听,果然有细微的“哗啦”声从前方传来,混在瘴气流动的“呼呼”声里,若有若无。迷谷兽突然停在一面石壁前,对着石壁后的阴影呜咽起来,声音里满是害怕,小身子缩成一团,尾巴紧紧夹在腿间。
林风示意君无痕守住左侧,自己则握紧定海珠,贴着石壁慢慢绕过去。石壁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藤蔓,藤蔓的叶片像人的指甲,边缘锋利,划破了他的袖口,流出的血滴在叶片上,竟被瞬间吸了进去,叶片随之变得更红。
转到石壁后,定海珠的蓝光骤然炸开,将周遭丈许照得如同白昼——阴影里蜷缩着个人影,灰袍上沾满黑血,胸口插着柄断剑,剑穗是清虚门标志性的青鸾样式,此刻已被血浸透成深紫色。那人还有口气,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右手却死死攥着块东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指缝里都嵌着血泥。
“是清虚门的弟子!”君无痕认出他腰间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个“明”字,边角已被磨得光滑,“还有气,但灵脉……”他伸手探向修士的腕脉,脸色沉了下去,“断了三根,心脉也碎了,怕是撑不过一炷香。”
修士缓缓睁开眼,眼珠浑浊得像蒙了层瘴气,看到他们时突然激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血沫堵在那里。他的手颤抖着抬起,指向自己紧握的拳头,嘴唇翕动着,费劲地吐出两个字:“玉……镯……”
小主,
林风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我们是来查影主踪迹的,你有什么线索尽管说,我们一定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