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同烬

是沈砚。

他怎么会来这里?

云夙的大脑一片空白。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连刚才那疯狂而隐秘的仪式,也无所遁形。尤其是……她身上,还带着兄长的骨灰。

沈砚的目光,缓缓从她苍白憔悴、沾染污迹的脸庞,移到她微微敞开的、隐约可见白色粉末的领口,再移到她身后那只歪倒的、散发着酒气和灰烬味的粗陶酒瓮。

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寒潭,看不出丝毫情绪。但云夙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一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风雪声、帐外的喧哗声,都变得遥远。

他一步步走近,靴子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踩在云夙的心尖上。

他在她面前停下,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没有去看那酒瓮,目光始终锁在云夙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冰冷的、几乎要将她灵魂冻结的锐利。

然后,他缓缓蹲下身,与瘫坐在地的她平视。

隔着冰冷的银质面具,云夙能感受到他目光的重量。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沈砚伸出手,不是朝向酒瓮,而是朝着她的脸颊。

云夙猛地闭上眼,等待着可能的羞辱或质询。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在脸上。他的手指,越过了她的脸颊,径直伸向了她身后那只酒瓮——更准确地说,是伸向了她刚才费力抠挖出的那个小洞。

他的指尖,沾上了一点从洞内带出的、新鲜的、洁白的粉末。

他将指尖举到眼前,隔着面具,仔细地看着。那专注的神情,让云夙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发现了?

他会怎么做?会揭穿吗?会以此作为要挟?还是会……像兀术鲁一样,将这视为一场有趣的戏码?

沈砚的目光,从指尖的粉末,缓缓移回到云夙脸上。他的眼神,依旧深不见底,但云夙却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丝极淡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闪而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他放下手,指尖的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用一种几乎让她窒息的目光,凝视着她。

帐内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裹挟着骨灰的微尘、未散的酒气、以及两人之间无声的、汹涌的暗流。

云夙在他沉默的注视下,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寸寸凌迟。她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这种悬而未决的恐惧,比直接的酷刑更令人煎熬。

他究竟……是来看她笑话的旁观者,还是……另有所图的局中人?

而那瓮底剩下的骨灰,她的罪证,她的寄托,她的复仇之火……在他的沉默之下,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