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暗。
意识并非完全消失,而是沉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泥沼之中。馊腐的气味、血腥味、还有那苦杏仁般的诡异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介质,包裹着她,从她的口鼻,甚至每一个毛孔,蛮横地钻入。
窒息感是第一个清晰回归的感觉。不是被水淹没,而是被更加污秽、更加沉重的东西堵塞了呼吸。她猛地抽搐了一下,求生本能迫使她挣扎起来,试图摆脱这可怕的包裹。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她的喉咙和胸腔,喷溅出大量冰冷粘腻的污物。她奋力地扭动被捆缚的身体,将深陷在毒秽中的脸颊侧开,贪婪地、却又痛苦万分地呼吸着牢房里污浊但至少是空气的东西。
每一下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和无法驱散的恶臭。
视觉缓缓恢复,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黑灰色的、糊着霉斑和不明残渣的石地,以及她脸颊旁那一小滩被她咳出来的、更加狼藉的污物。
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回流,将她彻底淹没。
玉蝉!兄长的玉蝉!
她猛地抬头,不顾脖颈的酸痛和眩晕,目光急切地扫向方才的位置——那滩淹没了玉蝉的毒秽还在,被她方才的挣扎搅动得更加浑浊不堪,然而,那一角黯淡的莹白,消失了!
不!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
在哪里?!在哪里?!
被她在无意识的挣扎中压入了更深的秽土之下?还是……还是被那个去而复返的哑奴,趁她昏迷时……拿走了?!
最后一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哑奴!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玉蝉掉进去!他第二次送来食物,真的是怜悯?还是……为了确认什么?或者,就是为了这枚玉蝉?!
绝望如同毒藤,再次勒紧她的咽喉。她失去了它!失去了兄长可能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最后一个谜题!就像她失去家园,失去父兄,失去尊严,失去一切一样!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被这肮脏的泥沼吞噬,或被那形迹可疑的哑奴夺走!
“呃啊啊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带着血沫和彻底的绝望。眼泪汹涌而出,却很快被脸上的污秽染成灰黑色,灼痛着皮肤。
心口那诡异的密文似乎感知到她剧烈的情绪波动,再次开始蠢蠢欲动,冰冷的麻痒如同苏醒的毒蛇,重新开始噬咬,与烙印的灼痛交织,提醒着她身体里还埋着一颗不知何时会彻底爆炸的炸弹。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落在了活板门边,哑奴第二次塞进来的那份“食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