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的白幡无风自动,像无数冤魂伸出的苍白手臂。云知微跪在父亲的灵位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檀香与血腥味在鼻腔里纠缠成解不开的死结。三天了,从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开始,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仿佛只要足够虔诚,就能让那个总是摸着她的头唤"微微"的男人重新睁开眼睛。
"云氏女接旨——"
尖利的嗓音刺破灵堂的寂静。云知微缓缓抬头,三寸长的孝布垂在眼前,将门槛处的景象割裂成碎片。明黄圣旨在三皇子萧景琰手中像一条吐信的毒蛇,他身后是黑压压的禁军,还有......她瞳孔猛地收缩,那个披着玄色大氅的身影。
沈砚。
他的官服上还沾着夜露,腰间玉佩与刀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云知微太熟悉了,七岁那年她躲在沈家花园的假山后,听着少年沈砚练剑时玉佩就这样叮当作响。如今这声音却像钝刀,一下下锯着她的神经。
"云氏勾结西夏,私通敌国,罪证确凿。"萧景琰展开圣旨,嘴角噙着笑,"即日抄没家产,女眷没入掖庭。"
云知微的指甲抠进地砖缝隙,指节泛白。她看向沈砚,那人却只是垂着眼睫,仿佛灵堂里供奉的不是他曾经口口声声叫"云伯父"的人。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将那道她曾亲手包扎过的伤疤隐在黑暗里——那是十二岁那年,他为护她被疯马踢伤留下的。
"罪证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萧景琰一挥手,侍卫捧上个漆盘。盘里躺着一条染血的西夏腰带,金线绣的党项文在烛光下刺眼至极。云知微浑身发抖——那是兄长的腰带,去年他随使节出使西夏时戴过的,她还记得临行前自己笑他"戴这么花哨要被西夏姑娘抢去做女婿"。
"这是从令尊书房暗格搜出的。"萧景琰俯身,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喷在她耳畔,"你那个通敌叛国的兄长,现在怕是已经......"
"你胡说!"云知微猛地站起,眼前一阵发黑。她踉跄着扑向漆盘,却被沈砚横跨一步拦住。他的手掌铁钳般扣住她手腕,那里还留着去年上元节他给她系红绳时留下的浅疤。那时满城灯火如昼,他在画舫里吻着她腕间红绳说:"系了红绳,就是我的了。"
"云小姐,慎行。"沈砚的声音比他的眼神还冷。
云知微突然笑了。她转向父亲的灵位,香炉里三炷香将尽未尽,青烟笔直如剑。"父亲,"她轻声道,"您看见了吗?这就是您夸赞'端方君子'的沈世兄。"香灰突然断裂,砸在铜炉里发出细微的"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