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锁骨噬痕

月光如冰水,泼满沈砚的书房。云知微攥着那张被撕成两半的兵部公文,纸页边缘在她掌心勒出深痕。她指尖发白,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罪证碾碎。

“沈砚,你当我是什么?”她声音不高,却淬着寒冰,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磨出来,“你沈家的一条狗?咬住了就不肯松口?”她猛地将两片残纸摔向书案,纸张轻飘飘落下,却像巨石砸在凝滞的空气里。案上墨迹未干的西夏地图被气流带得簌簌抖动,烛火跟着狠狠一跳,在她眼中燃起两簇灼人的火焰。

沈砚端坐案后,玄色常服几乎融入阴影,只余一张脸在烛光下冷硬如玉石雕刻。他目光掠过那撕裂的公文,落在云知微因激愤而微微起伏的肩上,眸色深不见底。“兵部行文,自有其规。”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云家旧事,非你一纸辩白可翻覆。”

“旧事?”云知微像被毒刺扎中,陡然逼近书案,双手撑在冰冷的紫檀木边缘,俯视着他,“我兄长尸骨未寒!你沈家踩着云家的血往上爬,如今连这点微末的真相都要死死捂住?”她眼中恨意汹涌,几乎要将他淹没,“你怕什么?怕这纸公文撕开你道貌岸然的皮囊,露出里面吸血的獠牙?”

沈砚下颌线骤然绷紧,搁在扶手上的指节无声地扣紧。他抬手,似乎想拂开案上碍眼的残纸,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纸页的刹那——

“虚伪!”

一声低叱,伴随着玉石碎裂般的清脆响声。云知微眼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积压了太久的屈辱、丧亲的剧痛、对眼前这人反复无常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堤防。她猛地抓起案头那只沉重的青玉笔洗,里面半汪浓黑的宿墨,狠狠朝沈砚面前的西夏地图泼去!

动作迅疾如电,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沈砚的反应快得惊人。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欲挡,手臂抬起格向云知微的手腕。可那饱含浓墨的笔洗已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哗啦——!”

黏稠冰冷的墨汁并未完全泼洒在地图上。沈砚格挡的手臂撞开了笔洗的轨迹,一大半墨汁淋淋漓漓泼在了他抬起的臂膀和肩颈处。漆黑如夜的墨液瞬间浸透锦缎,顺着衣料纹理迅速蔓延。另一半墨汁则如恶意的泼墨,狠狠砸在那张绘制精细的西夏地图上,蜿蜒的河流、标注的关隘、密集的城池标记……顷刻间被浓墨吞噬、覆盖,变得污浊不堪,只余一片狼藉的漆黑。

书房里死寂了一瞬,只剩下浓墨滴落案沿的嗒嗒声。

云知微看着那一片墨污狼藉,看着沈砚半边肩臂浸透黑墨的狼狈,胸中翻腾的恨意非但没有宣泄,反而像被泼了滚油,烧得更烈。她喘着粗气,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一处未被墨汁完全遮盖的边角——那里,一行熟悉的、瘦劲风骨的小字批注,墨色尚新,在残存的空白处刺眼无比:“……粮道迂缓,当自沙洲另辟新途……”

兄长的笔迹!是兄长的笔迹!

这根本不是兵部寻常公文!这地图,这上面属于兄长的字迹……是他死前呕心沥血推演的西北粮道改良之策!竟成了沈家构陷云家的所谓“罪证”之一?还被堂而皇之地铺陈在沈砚的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