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柴门血

她被粗暴地拖行着,穿过面目全非的花厅,绕过被砸得粉碎的鱼缸,金鲤在浅浅的残水中徒劳地挣扎。府中昔日熟悉的下人面孔,此刻都写满了惊恐和绝望,瑟缩在角落,如同待宰的羔羊。她像一件被丢弃的破败玩偶,被狠狠推进了后院角落那个堆放杂物、阴暗潮湿的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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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被甩上,铁链缠绕落锁的声音冰冷刺耳,彻底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点光亮和声响。浓重的黑暗与腐朽的霉味瞬间将她吞噬,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

世界骤然死寂。

只有她自己粗重而破碎的喘息,还有额角伤口处血液滴落在冰冷泥地上的声音,单调、清晰、惊心。

“嘀嗒…嘀嗒…”

每一次落下,都像敲在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蛇,从裸露的皮肤钻入,顺着血脉一路啃噬到骨髓深处。她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下去,粗糙的墙面摩擦着背上被拖拽时磨破的衣衫和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蜷起双腿,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冷。从未有过的冷,从四肢百骸透出来,冻僵了血液。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像墨汁灌满了口鼻,令人窒息。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胀痛,牵扯着整个头颅都在嗡鸣。脸颊上未干的血迹黏腻冰冷。手腕、背上、额头的伤,无处不在叫嚣着尖锐的痛楚。

然而这些,都比不上心口那处被生生剜开的空洞。

父亲被按跪在地、鞭痕染血的画面;福伯无声倒下的身影;那条染血的西夏腰带被高高举起时,李阎脸上那抹冰冷的、胜券在握的狞笑……一幕幕在眼前疯狂闪回,交织着府邸被抄掠时的破碎声响,在她脑海里反复切割、碾磨。

为什么?云家世代忠烈,父兄血染沙场,换来的竟是这抄家灭族、背负通敌叛国的奇耻大辱?那腰带…那腰带究竟是谁的手笔?如此歹毒,如此精准!是朝堂倾轧?是边关宿敌?还是…那个始终笼罩在迷雾深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影子?

悲愤如同岩浆在冰冷的躯壳下奔涌,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更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鸣。不能哭。绝不能在这豺狼环伺之地,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父亲无声的嘱托还在耳边:挺住。

她猛地抬起头,沾着血污的脸在黑暗中绷紧,眼中是焚尽一切的火焰与刻骨的恨意。指甲深深抠进身下冰冷潮湿的泥地里,泥土的腥气和铁锈般的血腥味混杂着涌入鼻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是一个时辰。外面看守士兵粗俗的调笑和兵器偶尔碰撞的声音隐约传来,更衬得柴房内死寂如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种异样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

是那条腰带。

那条作为“铁证”、沾满污血、被李阎夺走的西夏腰带!

方才在厅堂之上,她只被那刺目的血污和突如其来的栽赃冲击得心神俱裂,根本无暇细看。此刻,在极度的冰冷与绝望带来的近乎诡异的清明里,一个细微到几乎被忽略的触感,突兀地闪回在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