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壶的动作显然超出了他目前身体协调性的极限,壶身歪斜,清水晃荡着洒了出来,溅湿了他的衣襟和脚下的土地。但他不管不顾,只是死死抓着壶柄,凭着一种蛮力,将壶嘴对准了碗口。
哗啦啦……
水流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他控制不好力度,水倒得太急,又从碗边溢出不少。但他似乎毫无所觉,直到觉得碗里的水差不多了(其实已经快满了),才笨拙地放下水壶。
然后,他双手捧着那只盛满了清水的陶碗,转过身,再次以那种僵硬、缓慢、却目标明确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树下的黄蓉挪了过来。
他的眼神始终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动作都与他本人的意识无关,只是某种被设定好的程序在运行。
小主,
阳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瘦削而执拗的身影。水碗在他手中微微颤抖,清冽的水面晃动着细碎的光斑。
黄蓉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被所有人视为废物、连生活都无法自理的痴傻少年,以一种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做着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她想起了他刚来时连喝水都需要人喂的模样,想起了他浇水时弄得浑身湿透的狼狈,想起了他那夜在雷雨中的恐惧与颤抖……
而现在,他捧着水碗,走向她。
是因为他记住了陈丽霞平日为她递水的场景图形?还是因为他那被封锁的灵魂深处,某种更本能的东西,感知到了她的疲惫与干渴?
黄蓉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那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她,当那碗因为笨拙而洒出大半、却依旧被小心翼翼捧到她面前的清水递过来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疲惫与坚守。
江奕辰终于挪到了她面前,双手将水碗递出,动作僵硬得像是在献祭。
黄蓉没有立刻去接。她只是抬起头,看着少年那近在咫尺的、苍白而茫然的脸,看着他那双映不出任何倒影、却仿佛在努力完成某种使命的眼睛。
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她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没有去接碗,而是轻轻覆在了江奕辰捧着碗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凉,沾着水渍。
感受到触碰,江奕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没有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