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瑜为季景亦此刻浓烈的自我厌弃感到心惊,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怀里的人脆弱的就像是崩裂的风筝线,摇摇欲坠。
她眼前不由想象到原世界里,季景亦背负着沉重的过去,一次次病发,不仅深陷苦痛无法自救,更被众人孤立戏耍,自救无门,只能跳崖自尽。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孤苦无极的季景亦站在悬崖边,朝她深深看了一眼。
忽然间,她似乎明白了季景亦没能说出口的问题是什么。
她心口一紧,沉闷得像夏日暴雨来临前的阴天,闷热、潮湿,压得人透不过气。
她不敢松手,只能加倍用力收紧怀抱,想要替季景亦抵住一点风浪,不让他感到彷徨无助。
她声音低哑却坚定有力:“季景亦,无论你想问什么,我都只告诉你一句话: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不会辜负重要之人的期盼。你并非孤立无援,你的血肉里有着亲人永恒的爱,不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会深爱着你,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提及亲人,季景亦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了下来。
母亲在世时的一帧帧旧时光闯入眼帘,像是跨越了时空,得到了母亲的安抚。
情绪一松,力气也像被抽空。他眼神空了一瞬,整个人陷进了混沌与疲倦里,连思绪都被情感的潮水慢慢淹没。
他倒在木瑜怀里,呼吸趋于平稳。
“母亲……”
他累极了,埋首伏在木瑜颈窝,缓缓阖眼。
像是力竭的倦鸟终于找到栖息地,只有这里才是能让他心安的避风港。
他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再睁眼时,已经回到知青点的床铺上。
半月前的情景再次上演,林辰捧着本书守在他床边,见他醒了,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接着伸了个懒腰,打哈欠道:“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我先洗漱去了。”
“等等。”季景亦叫住林辰,余光看了眼其余知青们,措辞犹豫地询问:“是你送我回来的?”
林辰余光看了眼其他几位知青,考虑到姑娘家的名声,话到嘴边打了个转,隐去木瑜的姓名,摇摇头:“我只是恰好半道遇上了,你朋友把你背回来的,要谢就谢她吧。”
季景亦垂下了眼眸。
缓缓收拢掌心,那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份特别的,让人眷恋不舍的温度。
耳畔满是她那时温声安抚自己的一声又一声。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发病时的自己有多么不堪,多么丑陋……何况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他害了自己的母亲,却妄想活下去,他这样罪业深重、贪得无厌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得到解脱,注定要在余下生命里偿还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