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听众别急,最后一个特别号码马上揭晓——这关系到一等奖的百万奖金哦!”
像是在吊足所有人的胃口,那几秒钟在林凡眼里漫长得像几个世纪。
墙上那台分针停在三点的旧挂钟,
“滴答、滴答”
的声音此刻格外刺耳,他甚至能数清自己的心跳——每分钟一百二十下,
比在机械厂扛机床时还快。
终于,主持人的声线再次响起,清晰得像贴在他耳边:
“……最后一个号码,经过三次核对,本期特别号码是——9号球!!”
9?
不是8?
林凡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
刚才还在血管里沸腾的热流,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极致的茫然。
他僵在原地,手指慢慢松开窗框,松木的纹路在掌心留下三道深深的印子,疼得发麻,却远不及心里的冷。
怎么会是9?
他记得清清楚楚,前世看报纸时,这期的特别号码明明是8!
是笑笑生日里的那个8!
难道重生的记忆出了偏差?还是说,他根本就没重生,只是做了场太逼真的梦?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裹住四肢百骸。
刚燃起的希望像被狂风撕碎的纸,连碎片都没剩下,留下的空虚比没中奖前更难受——
从云端跌进深渊的落差,压得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觉得疼。
那三块钱、顶着烈日走街串巷的辛苦、给笑笑买烧饼时咬牙的决心,难道全都白费了?
笑笑还等着吃奶油冰棍,还等着穿新裙子,他这个当爹的,连这点希望都给不了她?
巨大的失落像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咚”地跌坐在冰冷的木椅上——这椅子是前租客留下的,椅腿少了个垫片,一坐就晃。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的漆黑夜空,连远处家属院门口那盏昏黄的路灯都觉得刺眼,像在嘲笑他的天真:一个下岗的穷小子,还想靠彩票改变命运?
完了,
全都完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苏晚晴离开时他哭晕在窗前,再醒来时看到笑笑活生生躺在身边的“重生”,根本就是场幻觉。
就在他万念俱灰,指尖都开始发凉,连眼泪都快掉下来时——
收音机里的声线再次传来,像道迟来的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
“……好的,各位听众,为避免大家记错号码,现在再次播报本期中奖结果:
本期‘好运36选6’的基本中奖号码是3、8、0、5、1、8,
特别号码9。
重复一遍,基本中奖号码3、8、0、5、1、8,
特别号码9——
基本号码全中者为二等奖,奖金五万元;
基本号码全中且特别号码相符者,为一等奖,奖金一百万元……”
基本中奖号码是3、8、0、5、1、8?!
林凡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太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吱嘎”的刺耳声,惊得床上的笑笑不安地翻了个身,小手更紧地抓着他的衣角,梦话里又飘出“爸爸”两个字,声音软得让人心疼。
他赶紧屏住呼吸,盯着女儿的睡颜,
直到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绵长,才敢低头看自己的手——还在抖,却不是因为失落,是因为狂喜到发颤。
刚才他光顾着听“特别号码9”,
心脏在胸腔里擂得太响,竟盖过了主持人报基本号码的声音!
他买的那组,根本就没押特别号码——
他只凑够了买基本号码的钱,特别号码是额外加钱的,他没舍得。
而二等奖只需要基本号码全中,特别号码半分影响都没有!
他中了!真的中了!五万元!
巨大的情绪冲击让林凡眼前发黑,他赶紧扶住桌边才站稳——桌上还放着笑笑晚上喝剩的半杯米汤,碗沿沾着点米粒。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要撞破肋骨跳出来,血液“轰隆隆”地冲刷着血管,带来一阵阵眩晕的喜悦。
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却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任由泪水砸在洗得发白的衬衫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他太清楚五万元在1998年意味着什么了:
机械厂的工友月薪最高才三百八十块,五万元相当于十三年的工资;
家属院对面的红砖小平房,带个八平米的小院,全款也才四万二;
笑笑以后不用再吃冷粥咸菜,每天都能喝上牛奶——供销社的袋装牛奶一毛钱一袋,五万元够她喝到成年;
还能给她报个学前班,不用再看着别的小朋友去上课,自己躲在墙角画圈圈。
林凡轻轻走到床边,蹲下身,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女儿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