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追往事天子抚老臣 蓄异谋阿哥会相士

鄂伦岱来得早,兴冲冲下了轿直入府门,因见胤禟和胤禩站在廊下说话,笑呵呵举手一揖,问道:“张神仙在哪里?叫咱见识见识!”胤禟看着鄂伦岱笑道:“着什么急?他是神仙,是骗子,还要考较考较!八爷已有安置,你不要冒失!”

“耍子罢了,我考较他做什么?老九也过于认真了。”胤禩看着落日的余晖,浑身上下都沐在一片金红的晚霞里,款款说道:“若要问前程,早晚各得一个王位是跑不了的;若要问吉凶,我不做非礼无法的事,有什么可担心的?岂不闻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种蒺藜者得刺,八哥你为什么不说全了?”

几个人回头看时,是胤带着揆叙、阿灵阿几个人进来,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微胖老人一脸谦恭地跟在后头。那胤穿一件熟罗绛红袍,腰里束一根黄带子,足蹬凉里皂靴,越发显得浓眉虎颔方面阔口,大咧咧地毫不在乎。胤禟便道:“越打越精神,你究竟花了多少钱买通慎刑司的?”

“慎刑司里都是八哥的门下,还用着花钱?”胤笑着拍了拍那胖老头:“有这位任伯安,鬼点子层出不穷,板子打在鸡毛垫上,还真像那么回事!我只学杀猪似的嚎声儿就罢了!”

胤禩看了任伯安一眼,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老任,你也太过分了些儿。你是九爷的人,论理我不该管教,你不要再掺和阿哥们的事。”“八爷教训的是!奴才下次再不敢了。”

正说话间,门上人飞跑进来报说:“张神仙来了!”胤禩说了声:“在逸闲堂安置。”便挥扇踱步而去。胤禟、胤两个人便带着众人进了逸闲堂。

“也是我多事!”张德明走进逸闲堂,并不谦逊,一个长揖,在靠窗一张凉椅上坐下,喟然叹道:“没来由动了凡心,下武当步入红尘,惹出这许多魔障。各位贵人,请放我一马!”胤禟笑说起身道:“老道不必怨天尤人,八爷一会儿就来。这屋里几位先生都是久慕大名,何妨小坐,为他们推一推穷通休咎!”张德明悠然挥动了一下芭蕉扇,良久才道:“好吧,我做拆字游戏,谁有话,请问。”

正说话间,堂外响起一阵脚步杂沓声。王鸿绪精神一振,笑道:“必是八爷来了!”大家正要起身迎接,一群家仆,鱼贯而入,身着一色青衣小帽,一样的布袜布鞋,年纪俱在二十六七岁,齐整整地站在大炕沿前灯光之下,阿灵阿兴致勃勃进来,对张德明一躬到地,冷冰冰地说:“仙长,八爷就在这些人里头,请仙长过来见礼!”

刹那间,书房沉寂下来。人们瞪大了眼,诧异的、好奇的、若无其事的、等着看笑话儿的,什么样的神情全有。静等这位道貌岸然的活神仙能一下子认出胤禩来。

张德明先是一怔,旋又冷笑一声,说道:“八爷原来有慢客之意!贫道乃云中之鹤,何求于王公贵族?告辞了!”说罢起身便去。鄂伦岱看看胤禟神色,抢前一步拦住了,说道:“八爷不送客,你怎好走?岂不闻侯门深似海!是不是仙长认不出八爷,心里有点发虚?”

“噢!”张德明纵声大笑,说道,“老道幼犯岁星,弃千金之家,披发入山,访明师于武当,窥道藏精妙,通人神之理,天下何事能欺我?贵人与凡人灵气有别,莫说是穿了长随衣服,就是换了叫花子烂衫,也有紫光白气护顶!”说罢袍袖一拂上前几步,一把将排在倒数第四的胤禩扯了出来,问道:“这位可是八爷?倘若认错了,请九爷、十爷剜去老朽眸子!”说罢放开手,向胤禩一揖到地:“冒犯!请八爷恕罪,贫道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