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非在此时此地耍上这么一出,有意无意之间已是向府内昭告尚坠身份,这夜之后她在府中地位自然而然会有所不同,底下众人大致会心照不宣,从此把她归结为——公子的人。
庄锋璿轻笑望向人群中间,“瞧他样儿,估摸着还有好戏可看。”
走也走不得的尚坠被围观相迫不过,羞懊无奈之下,最后还是满脸通红地和表面上对逼酒半推半就实则乐见其成的白世非交臂饮了三杯,众人这才尽兴散去。
趁无人注意,她忽然抬脚狠狠踩了他一下,他失声痛呼时她早钻入人堆,有仆人闻声回过头来,白世非苦着一张脸,仿佛委屈得欲哭无泪。
庄锋璿哈哈大笑,晏迎眉也以袖掩嘴,弯起了一双剪水瞳子。
最让仆婢们兴奋期待的宴席尾声终于到来。
每年团夜饭时候,除了邵印循例给每人派发的红包之外,厅中案上还摆有放着大叠红纸封的托盘,纸封内自然便是白世非亲笔写下——从几文钱到几贯几两、几十两乃至几百两不等的赏钱,仆婢们可挨个上前抽取,之后凭自己抽到的大红封包去帐房支取现银。
这是每年仅有一次天降横财的好机会,所以人人翘首期待。
当已经被所有人灌了好几轮的白世非掷下杯子吆喝一声,仆婢们即刻发出兴奋不已的尖叫声,全都迅速涌到案前,笑着你推我搡,一会便自觉排好了队伍。
白世非站在案后,把面前的红纸封摊成扇状。
第一个上来的是白镜,他先双掌合什喃声祷告,然后闭目摸去,从中抽出一个封包时快速睁眼,紧张不已地把纸封一点点拆开,仿佛一颗心悬到了喉咙,就连旁观等候的人该刹那也全屏息静气,只掂足翘首望去。
当眼帘终于清晰映入纸内所写数目,白镜刹时蹦了起来,“哇!五十两!满足了!我太满足了!”得意洋洋的叫声惹来身后一片笑骂。
底下一个个摩拳擦掌,轮侯在前的神色跃跃欲试,排得较后的明显心急不已,同是晏迎眉房里的晚晴上前抽罢,心急打开一看小脸骤垮,垂头丧气地嘟着嘴,“老天爷今儿个没长眼,我的只有三十文。”
很快轮到尚坠,她和别人一样也被这紧张刺激的气氛感染得兴奋不已,走上前,对着已被抽得散乱的纸封正待下手,白世非却一时兴起,叫道,“我来帮坠子抽一个,保证没有一百两也有三百两!”
众皆齐声大笑,“公子说错了!是没有三百两也有一百两!”
玉面被酒意氲如飞樱,白世非笑着抬起手来,长袖往案面一拂,在旁看热闹的庄锋璿目光忽地闪了闪,饶有兴味地向晏迎眉递个眼色,示意她看仔细了。
以修长指尖来回梭巡,最后白世非似郑重其事地掂起当中一个,递予对面正紧张等待的尚坠,星目蕴涵万千笑意。
众皆屏住了呼吸,这可是公子亲自抽的,不知内里会是多少?
尚坠把纸封一角一角打开,看罢刹那神色变得极其怪异。
有人忍不住叫,“坠子快念啊!到底是多少?”
在她身后不远的晚晴蹑步蹑脚走过来,忽然伸手就要抢夺,尚坠吓得尖叫,飞快躲过她的手,慌乱地把红纸胡乱一搓捏在拳心,奇快道,“一两!只有一两!不是一百两呢!”
仆人们当场嘘声四起,“哈哈哈,才一两!公子手气真差!”
“快!前面的快点!别碍着我抽三百两!”
尚坠悄悄退到厅内一角,右手依然紧张地捏成小拳头样,远远含羞夹恨地狠狠瞪着白世非,他看在一双笑眸内,窥空趁余人不注意时状作十分无赖地飞快朝她眯了眯左眼。
那个红纸封内以蝇头小楷写着:小美人,别生气了,我给你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