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弦安听得一惊:“那些都是易容后的脸?”
梁戍点点头:“是。”
柳弦安有些脊背发寒,人皮面具并不恐怖,恐怖的是面具背后隐藏的阴谋。遮挡住面孔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希望被别人认出来,周围村镇的寻常百姓肯定是没有这种需求的,就算有,也难寻门路找到如此逼真的面具。
说明这回来到渡鸦城中的信徒,都不是一般人,他们至少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地位与名望,否则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白福教的触手不仅在向北境延伸,还在向上层触碰。梁戍挥手招来一批侍卫,命他们去城中收集情报,众人各自领命离去,只有一人依旧留在原地,低头禀道:“王爷,方才属下在街上,似乎看到了一个咱们的熟人,虽也是戴了面具的,但声音极好分辨。”
梁戍问:“谁?”
……
少年手里抛着两枚便宜文玩核桃,像耍杂技一般起起落落,小娃娃们在他屁股后跟成一长串,不住地鼓掌喝彩,惹得少年本人也得意起来,回头咧嘴扯出一个笑,却显得无比诡异僵硬,吓得看客一哄而散,都当他是收魂的邪童子 这一带经常有此类的传说。
遭到嫌弃,少年也不在意,继续抛着核桃哼着歌,一路回到客栈,却不肯老实休息,将脸上的面具一撕,人旋即像猴子一般从窗户翻出去,弯腰“嗖嗖”蹿出一截路,手臂攀住木梁轻巧一荡,就将自己塞进了尽头拐角处,两间客房联结的一道窄缝里。
动作一气呵成,没惹来任何人的注意。他将耳朵小心贴近墙壁,试图偷听屋里人的 话,却只能捕捉到极其模糊的几个字,为了能听得更清楚,便不自觉地继续往前贴,结果手上没把握好分寸,捏得墙上两根毛竹“咔嚓”一响,立刻引来屋里人的警觉。
“谁!”
少年慌张想跑,还没来得及施展轻功,领口就被外力一把扯住,整个人顺势腾空而起,天旋地转地跌进屋 自己的屋。
“咚咚咚!”屋门被重重敲了三下,“常小公子!你在屋里吗?”
“……是,咳,我在。”常小秋惊魂未定,干咽了一口唾沫,大声道,“我睡觉呢,有事?”
“没事。”门口的脚步声很快就远去了。
柳弦安倒了杯茶水,递给常小秋:“喝吗?”
常小秋看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还在闪着寒光的匕首,你觉得我能喝吗?
他并没有认出梁戍与柳弦安,心里依旧惊慌得很,佯装镇定小声道:“我已经让他们走了,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
“不能。”梁戍道,“说吧,你来渡鸦城做什么?”
常小秋不假思索:“采买玉石。”
梁戍“噗”地一笑:“这理由我们已经用过了,你不如考虑考虑,换个新的。”
常小秋嘴硬:“我就是来采买玉石的,怎么,这也不准?你们到底是谁啊!”
“采买玉石,何必像贼一样去听人墙角。”梁戍道,“你若不说,我就送去你见官。”
“没凭没据,我才不会承认!”常小秋口中说着,身体突然像泥鳅一样往下一滑,可依旧没能跑脱,反被梁戍横来一腿扫得几乎嘴啃泥。柳弦安紧急提醒道:“他腿还有伤!”
梁戍将人一把又拎了回来:“坐好!”
常小秋却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腿曾受过伤的人,一共也没几个,他在脑海里飞速跑了一遍名单,先是盯着柳弦安仔细辨认,然后又猛地回过头,屏住呼吸盯着梁戍,憋得脸都涨红,半天憋出不自信的一句:“……王,王爷?”
梁戍稍一挑眉。
“王爷!”常小秋大喜过望,能在这破烂地方遇到心中排名第一的大英雄,他激动地连话都不会说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凑近,“真、真的是你吗?”说完不等梁戍回答,自己先热泪盈眶了起来,激动得直打嗝。
柳弦安:“……”
梁戍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为何会在此处?”
“我若不来,我爹就得来。”常小秋道,“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简而言之,就是常万里在遭受了何娆的背叛后,备受打击,萎靡不振,连镖局生意都不怎么顾了,成日里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东西。常小秋原本是没放在心上的,结果有一次却在无意中发现,自家佛堂不知何时,竟被供进了一尊模样诡异的神像。
“我爹原本……他就不是个信佛的人。”常小秋话没说完全,他觉得自家亲爹在先前吧,差不多能将贪财好色全部占一遍,现在却开始敲着木鱼念经了,怎么想怎么古怪,而且镖局的账目也渐渐出现了问题,银子一笔笔消失,不知去了何处,问也不说,逼急了还要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