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案件一连审了七天,七天之后,方才将两人的证词一一对上,各自定了罪责。银喋被斩于菜市口,行刑前已经遭围观百姓砸了个头破血流,余重则是被关进囚车,一路押往青州,但还没走出十里地,脑袋也飞了。
高林回来禀告此事时,柳弦安正在梁戍身边,与他说着余琮的病情,听到之后难免惊讶,道:“我还当王爷当真要留他性命。”
梁戍点头:“本王是答应了,并且向来言出必行。”
高林接话:“对,但我就是这么大逆不道,偏爱与王爷对着干,王爷请惩罚我吧。”
柳弦安:“……”
最后罚了一天半的饷银,至于为什么还有零有整,因为原本是要罚三天的,但骁王殿下仁慈,见不得副将哭丧个穷脸,于是慷慨地给打了个对折。
柳弦安道:“原来王爷是这种人。”
梁戍扯住他的发带:“哪种人?”
柳弦安道:“很潇洒。”
梁戍笑道:“我当你要说我言而无信。”
柳弦安摇头,坚持:“这就是潇洒。”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以君子报君子,以小人报小人,公平得很。
梁戍松开手:“小花怎么样了?”
“身体很好,就是不爱说话,害怕见人。不过有童统领与刘婶陪着她,城里的小姑娘们也天天带着果子去探望她,阿宁说已经开朗许多了,就连那位牟翠花牟大婶,今天中午都端了一碗鸡汤过去,百姓良善,一座城就该这样。”
“让童鸥多陪女儿几天吧,先别打扰,将来还有的他忙。”梁戍又问,“余琮呢?”
“活得也挺好。”柳弦安道,“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即将登向圣地的成仙心态。”
“这些年因那些邪教采补之道,他成天往孩子堆里跑,联合银喋暗中祸害了多少女童,余府后院昨天才新挖出一堆白骨,这种老淫棍居然还想成仙?”梁戍道,“走,随我一道去看看他。”
柳弦安答应一声,小跑两步跟上。西北大营里的硬骨头将军走路,和江南水榭里的软骨头懒蛋走路,是能差出七八倍速度的,梁戍早就发现了,但他不想改,反倒将双腿迈得更开了些 只因觉得对方像只出壳鸭子一样跟在自己身后,匆匆忙忙捣腾步伐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高副将:原来我竟如此叛逆。
第66章
高林正站在路边同守卫说事, 远远看着自家王爷过来,步伐匆匆走得那叫一个快,还当出了什么要紧事, 忙迎上前想问明。梁戍却突然顿住脚步, 余光微微往后一瞥, 柳弦安便也跟着停在不远处,并没有像某人预想的那样, 一脑袋撞背上,可见柳二公子捣腾归捣腾,但到底要比鸭子强。
梁戍摸了摸鼻梁, 嘴角稍微一扬, 忍着笑。
高林看着王爷这副逗猫惹狗的表情, 深觉自己职场经验还很欠缺, 打扰了,我这就走。
柳弦安却招呼他:“高副将,我们要去看余琮, 你也一起吧。”
高林很上道:“我不去,我去不适合。”
梁戍皱眉嫌道:“看个老头,又不是看大姑娘, 你竟还推三阻四扭捏上了。”
高林挨骂挨得这叫一个委屈,同行就同行, 所以我不打扰反倒不对了是吧!
余琮被关押在一处单独的院落里,经过柳弦安的诊治,他的身体状况已大有起色, 可讽刺的是, 他却将这份起色全部归功于神明,甚至还自创出了一套理论, 觉得正是由于自己献祭出了儿子,方才获得了寿命的延续,如此一来,心中悲伤便如云烟消散,成天在床上打坐,一副超脱于世间的高深模样。
这份“超脱”,连负责看守的狱卒都匪夷所思,他理解人人都想长生,但亲生儿子命都没了,老子还在欣喜他自己接上了儿子的命,这种活和畜生有何分别?他将饭菜放在小桌上,转身想离开,却见梁戍走了进来,赶忙行礼:“王爷,高副将。”
高林往屋里瞄了一眼,见余琮依旧端坐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便问:“他一直这样?”
“是。”狱卒道,“我守了三十年的监狱,就没见过这样的犯人,邪门得很。”
听到动静,余琮将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隙。只觉得门口的阳光一闪一暗,晃得自己头有些晕眩,逆光是看不清来人面孔的,他又正处在浑噩与虚无之间,便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干哑的嘀咕,复又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