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黑瘦的汉子,像是船老大,一脚踹在他身上,粗声粗气地吼道:“闭了你那鸟嘴!嚎丧呢?老子的船都没了,说啥了?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
有了这两个开头,庙里的死寂被打破,抱怨声、哭泣声、咒骂声混成一团。
徐凤年找了个角落坐下,听着这一切,心头莫名烦躁。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龙王爷……怕是自己也遇上难处了。”
说话的,是个靠在神像底座的老渔夫。他年纪很大了,脸上的皱纹像干裂的河床,但一双眼睛,却比庙里所有人都亮,也更沉。
他抽了口旱烟,吐出的烟圈被潮气压得散不开:“今年的水,来得邪乎。不光涨得快,水里头……还不干净。”
胖商人立马凑过来:“老丈,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真有水妖?”
“不好说。”老渔夫磕了磕烟杆,“只知道,下水捞东西的后生,好几个都没上来。有人说,在水底瞧见个黑影,比咱这庙还大,一晃就不见了。”
这话一出,庙里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下意识地将孩子搂得更紧,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陌生人。
徐凤年看着这一切,心里那股子邪火,莫名其妙地就熄了。他生在北凉,见惯了铁血与荒凉,却很少见到这种被天灾一点点磨掉所有精气神的死寂。
“光在这等着,水退不了,人就得饿死。”徐凤年站起身,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雨声。
所有人都看向他。
胖商人嗤笑一声:“不大言不惭!你个毛头小子,说得轻巧,你有办法?”
徐凤年没理他,径直走到那老渔夫面前,很认真地拱了拱手:“老丈,小子北凉来的,我们那地方也治过水。水势这么大,光堵没用,得疏。这附近,可有什么地势更低洼的湖泊或者旧河道,能把水分过去?”
老渔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这个看着像富家公子的年轻人,一张嘴,竟是懂行的。
他沉默半晌,指了指脚下:“要说地势低,没什么地方,比这龙王庙下的‘龙宫’更低了。”
“龙宫?”
“是老一辈的传说了。”老渔夫的声音压得更低,“都说这庙是建在一处水府的入口上,那水府,直通东海。以前风调雨顺时,庙里的龙王爷,会自己开门,把多余的江水给泄了。可现在……”